再睜開眼時，周擇發現自己正躺在水裏。

  不過水似乎很淺，即便是平躺也不會沒過身體。

  身上時不時還有一冷一熱的氣息交雜而過，十分難受。

  望著眼前漆黑無垠的夜空，周擇想起方才勸說星君未果，卻被他直接轟走，不知是到了什麽地方，頓時心生懊惱。

  其他兩人現在如何了？

  周擇想著，掙紮起身，見四下皆是廣闊的水麵，明夜正在他旁邊抱緊雙膝不住顫抖，遠處，段小山似乎在水潭的最邊緣，向下看著什麽。

  周擇見明夜情形不對，上前關切道：“明夜姑娘，你還好麽？”

  明夜不置可否，先是點點頭，而後又搖搖頭，周擇心想她多半是被寒氣中傷，卻還想逞強，立時端坐在她身後，試圖運以靈力幫助緩解。

  但靈力送出，隨即便被擋了回來。

  沒等周擇疑問，明夜便低聲道：“沒用的……你是人，我是妖。雖修行皆是以靈力作為基礎，但是轉化至體內後，就會有所區別。”

  “方才我在取不凍泉水時，因為手浸入水中，才被凍傷。我又不懂醫藥之理，恐怕要回族中醫治才行……”

  “那你現在可有辦法回去？”

  明夜猶豫片刻，道：“有一處地方，鮮有人知，是兩界的裂隙之處，那裏的空間發生扭曲，我便是從那兒來的。應該還可以原路回去……”

  周擇道：“我這便送你！”

  明夜拚命搖搖頭：“才不要！”

  周擇楞道：“為什麽？你現在這麽虛弱，自己怎麽走得了？”

  “我不要拖別人後腿，何況欠了你的人情，會很麻煩的。我們畢竟是敵人！”

  周擇無奈地笑了笑，心想明夜倔得很，但一路同行，他又不可能放心得下她一個人走，隻好勸道：“你不欠我情。非要說的話，我們在天牢中遇見你，不知道省了多少事，還填飽了肚子，是我們先承了你的情才是。就算以後是敵人，至少這一次分別之前，我們都還是同伴，你不必有心理負擔。”

  “那、那好吧。那你送我到裂隙處，就算我們兩清。”

  “好。”

  周擇上前想攙起明夜，卻發現她渾身發冷軟弱無力，本想將她背起，又一時猶豫，但見明夜虛弱模樣，心想自己別無二心，如此實在是情急所需，幹脆一把將她背了起來。

  不過，沒想到她這麽輕。

  明夜將頭貼在周擇寬闊的背上，卷曲的頭發垂在周擇頸邊，讓他還有些癢。

  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隻聽她輕聲道：“你身上好暖……”

  “是麽？”

  “和我爹爹身上的感覺好像。”

  周擇將她抱起後，見段小山還趴在那裏不動不動，便向他呼道：“小山！小山！”

  叫了幾聲，段小山頭也不回，周擇隻好向他走去。

  正走到一半，卻見他猛地回頭，道：“快來看！下麵有人打架！”

  段小山看見周擇抱著明夜，頓時疑道：“你這是做什麽？”

  周擇道：“明夜受傷了，我們先送她回去。”

  段小山道：“們？不不不，我可不走。”

  周擇疑道：“為何不走？你不是還要趕著去武宗的萬仞峽穀？”

  段小山揮手道：“不差這一會兒。你看下麵，好像有人和妖兵打起來了。”

  “下麵？有人？”

  周擇將明夜小心放下，跟著三兩步來到水潭盡頭，這才發現自己正在深淵中央那一座圓柱山的山頂上。

  是了，先前他們從底部鑽進去，一路上來，從第四十九層出來，可不就到了最頂層麽？最早剛落入別鶴淵的時候，他也曾禦劍查看，這圓柱山頂上正好也是有麵水潭的，自己如今便是處在這水潭中了。

  他趴在段小山旁，伸出頭向下望，隻見下麵有一人被妖兵層層包圍卻不得靠近，時而騰空時而落地，他手持一根長長的武器，似乎是法杖，時不時有法術施展開來。

  “我看了有一會兒，這人招式好像是流螢仙居的路數。”

  周擇疑道：“流螢仙居不是歲和盟的成員？為什麽這弟子會大半夜的一個人來到這裏？”

  段小山搖頭道：“我也正納悶。不過看這人水平倒還可以，被這麽多妖兵包圍，還能支撐這麽久。”

  突然，下麵爆發出一陣歡呼，兩人立時凝聚精神繼續看下去，隻見有一團黑黑的東西出現在妖兵之外，由於夜色濃重，卻無法看清樣貌。

  它一出現，其餘妖兵便立刻給它讓出了路。

  它也不多等，隨著一陣清脆而急促的“嘩啦啦”聲，就像是玄鐵碰撞的聲音，那團黑色的東西向便向那人直攻而去。

  幾招過下來，明顯是黑東西更具優勢，它出招詭譎，幾次逼近那人，又輕易避開他的法術，那人打它不中，隻得倉皇防守。

  周擇心想多等無益，與段小山對視道：“你先下去幫他，等我禦劍把明夜送走，就來支援你們！”

  段小山點點頭，起身像是要飛身跳下，想了想，又轉頭道：“還是你送我下去。”

  周擇忍不住嘲笑道：“雖然身若羽，可惜膽若豆。”

  “叫你話多！”段小山給他一拳。

  周擇重新背起明夜，禦起斷劍，段小山坐在前麵，對著明夜道：“再見了，小鹿妖。”

  “下次再見，把你打昏烤了吃。”

  明夜頭一偏：“你真討厭。”

  一陣風劃過臉龐，隨著飛劍飛速下降，他們離地麵越來越近。

  到得妖兵頭上的時候，已經有許多妖兵發現了他們的蹤跡，正抬頭望去，但方才那人與那團黑乎乎的東西還在酣鬥。

  近看，那人是為一襲白袍手持法杖的男子，黑東西是一條鐵索，自男子仗尖一條沙塵之龍噴薄而出，正被鐵索緊緊纏住。

  眼看自身不得動彈，沙龍頓時化為一片煙塵消散無影，鐵索纏了個空隻得鬆開，煙塵又重新化成沙龍向鐵索咬噬而去。

  鐵索一個抖擻，從沙龍的大口中進入腹內，直逼男子而去，沙龍扭動身軀，幾欲爆裂！

  鐵索即將逼近男子，正在此時，段小山飛身躍下，踩著一排妖兵的頭，一眨眼便到了男子麵前，速度比鐵索有過之而無不及！

  段小山對著前方便是一掌，掌力之大，掀起一陣颶風，竟擋住鐵索的來勢！

  鐵索當即凝滯，男子立即抓住空隙，沙龍消失不見，變為千萬道絲線，將鐵索緊緊包裹製成了繭，一時間，竟不能掙脫！

  在場妖兵見鐵索受困，皆驚呼道：“鐵將軍！”

  “他不會有事的！”

  “這人類小孩是誰？”

  聽著妖兵嘈雜聲音，周擇心想這鐵索似乎還有些身份，不過兩人撐住一會兒應當不是問題，還是盡快送明夜回家。

  他朝遠處飛去，不一會兒，兩人便回到一片寂寥之中，再也聽不見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