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又過了多久，正在周擇暢行於體內天地時，段小山再一次將他拉出。

  周擇收功，隻見段小山揉著惺忪睡眼，嘟囔道：“也不叫我一下……”

  周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不覺給忘了。我們繼續吧？”

  “嗯，這一覺睡起來，總覺得身上冷得很，我先運功調理一下。”

  待段小山調理完畢，兩人重新踏上上行的路。

  休息之後，精力果然充沛不少，兩人繼續用昨天的方法，幾乎是一口氣沒停地便又上了七層。

  到得第十四層時，這天牢中的寒冷之感便明顯得多了。

  這對他們而言並不是一件好事。

  又到第十九層，寒冷對於周擇來說尚能忍受，反而饑餓之感越發折磨。

  方才在第十八層時，正因為餓得頭暈，周擇一個趔趄驚動了一隻怨靈，又是一路疾奔，好在沒過多久就到了傳送處，總算是有驚無險。

  這會兒，是暈得越發厲害了。

  “你……餓嗎？”周擇問道。

  “餓啊！”段小山立即答道，“你說……這些怨靈能吃嗎？”

  “不不不。”周擇還沒餓到神誌不清的份上。

  “那……牆角那些草能吃嗎？”

  周擇看了看牆邊偶爾長出的紫黑色雜草，又連連搖了搖頭。這來曆不明，萬一有毒怎麽辦。

  “那……牆皮呢？”

  看把孩子給餓的……

  不過，牆皮也許真的能吃吧？

  周擇立即用斷劍在牆壁上刮了一些粉末下來，伴著粉末落下來的還有青苔，他用手接住，左右端詳。

  這，便是傳說中的吃土嗎？

  他與段小山對視一眼，兩人眼裏都裝滿了壯士斷腕的決心。

  活命要緊！

  周擇眼睛一閉，已經準備好了將這一捧詭異的灰土送至嘴邊，就在此時，忽地聽到“鈴鈴”幾聲自不遠處響起。

  兩人隨即抬頭尋找這清脆鈴音的來源，卻見前方有一團淡淡光斑一閃而過，那光斑很快閃過牆角消失了，但兩人還是看清了兩隻鹿角和一個圓潤的鹿屁股。

  這種地方怎麽會有鹿？！

  難道是幻覺？

  ……不過，應該比土好吃多了吧？

  兩人不約而同，拔腿便追了上去。

  轉過那個牆角，隻見一隻白色小鹿正駐足於前方岔路口，它高高挺起脖頸，頸上係著一個鈴鐺，身軀的線條十分好看，似乎在思考該往哪兒走。

  周擇隨即道：“快，砸暈他！”

  段小山掏出從鷹幫奪來的那一卷羊皮紙，朝小鹿扔了過去。

  小鹿聽到了身後的異動，耳朵輕輕轉動，雙蹄向側方一躍，輕鬆地躲過了那卷羊皮紙，重新跑動起來。

  它脖子上的鈴鐺又發出“鈴鈴”的響聲。

  周擇和段小山自然緊追在後，接連轉過了幾個岔路口，卻不知怎的，路上的怨靈見到小鹿皆一動不動，即便是他們在後麵追過去的時候，也像沒看到一般。

  不過這件事不是他們現在的重點。他們隻想吃烤鹿肉。

  緊接著，又有一隻鞋、一把扇子和一件臭烘烘的外衣向小鹿扔了過去。

  小鹿接連跳躍，輕盈的身姿在空中劃出幾道好看的弧線，輕而易舉地便躲過了這些奇怪的東西。

  不僅如此，一道金色光牆忽地出現在兩人麵前，兩人措手不及，刹不住腳，頓時發出“嘭”、“嘭”、“哎喲！”、“啊！”、“嘶——”的聲音。

  聽聞這些聲音，小鹿停了下來，回頭望向兩人，隻見他們正坐在地上，呲牙咧嘴地揉著快撞散架的身體。

  它的脖頸仍是高高揚起，睥睨著此時狼狽的兩人，一副高傲模樣。

  周擇餓昏了頭，滿腦子都是烤鹿肉，見小鹿竟然停下，心想這麽好的時機可不能錯過，立刻禦起斷劍向它刺去。

  就在斷劍飛出的那一刻，小鹿一聲驚呼，化成人形！

  還是個小姑娘！

  兩人震驚之下，眼看斷劍便要刺中她，周擇趕忙命令斷劍改了方向，“嘭”地一下便插進她旁邊的牆壁中。

  好在沒傷到她，但這一劍也著實讓她受到了些驚嚇，慌忙躲閃之際，跌坐了在地上。

  隻消多看兩眼，任何人就都能肯定，這是一個極可愛的少女，她一襲白裙，露出雪白而又纖細的四肢，一頭金色卷發垂在圓圓的臉蛋旁，將她精致的五官映映襯得既高貴又純潔，頭上的鹿角與尖尖的鹿耳又平添了幾分俏皮。

  此刻她雙眼圓睜，又驚又怒地望著兩人。

  周擇的大腦急速運轉，正在推理眼前這番景象的因果關係——

  推理失敗！

  再次推理——

  這時少女已經起身向兩人走了過來，她一手叉在腰間，一手伸出手指指向兩人，用稚嫩聲音的質問道：“喂！你們為何如此無禮！”

  能用法術，能化人形，長相卻一點兒不像是神州大陸上的人……是了，她定是鹿妖。

  少女見兩人並無反應，將手指縮回，兩手叉腰又道：“喂，我在跟你們講話呢！”

  “……什麽‘喂喂喂’的，小爺我有名號，沒禮貌。”段小山毫不客氣地應道，此時他也回過了神來。

  “你……！”少女氣得語塞，幹脆轉過頭去，她頸上的鈴鐺也跟著鈴鈴作響，“哼！人類真是蠻橫！”

  稱自己與段小山是人類，這更加證實了周擇的猜想——她是妖。

  想起妖界對人界使用惑心術這一卑劣術法，周擇頓時心生怒火，想發難與她，但看她一副涉世未深、胸無城府的樣子，又無意與自己和段小山動手，理智還是將他克製住了。

  而且，她與外麵那些妖兵看起來也不像是一夥兒的。

  那麽她又是為何來到這裏？

  “你才蠻橫，長得好看了不起啊？”段小山利索地懟了回去。

  “你！”少女怒視著段小山，手中現出一團金色火苗。

  段小山三言兩語，未免有些衝動，何況在這裏動手，可不是個好選擇。

  周擇心念一轉，心想先穩住局麵，不必急於樹敵，便向少女作揖道：“姑娘抱歉，方才確是我們失禮在先。實不相瞞，我們兩人已在這裏盤桓數日，一直腹中空空，實在是餓昏頭腦，才貿然出手，還望姑娘見諒海涵。”

  “哼！”少女聽聞周擇道歉，熄去手中火苗，又將頭偏向了一邊。

  “你怎麽隻會哼啊。”段小山不滿道，“你到底是什麽物種啊？”

  周擇按住段小山：“好了好了，小山，本來就是我們動手在先，這位姑娘心中有怒，也是情理之中。”

  少女斜著眼神，將周流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語氣稍有柔和：“算你還會說話。不妨告訴你們，本公主的大名叫明夜，隸屬於妖界最尊貴的族類之一，雪鹿之族。我族，可是上古妖族‘夫諸’的近親。”

  說罷，她兩手於胸前一抱，一副自豪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