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山將周擇摻起，兩人向前幾步，定睛一看，才發現那人影一身白衣，頭發散亂地披在肩上，看樣子，是名女子。

  而她此刻正站在一片烈火之中，烈火呈圓形燒灼，沒過了她的膝蓋，就快及腰。烈火最外麵一圈，還有六根極粗的鐵鏈從火中兩兩交叉向上伸去，直連到最頂部，將她囚禁其中。

  鐵鏈上時不時亮起紅光，卻是一些奇怪的字符。

  他們站在約十尺外，便能感覺到自火上傳來的熱氣，此刻兩人身上立即冒出了汗來。

  女子感覺到有人靠近，目光轉向他們，這時周擇得以看清她的麵容，雖十分蒼白憔悴，卻仍給人以清麗出塵之感，隻是眼裏滿是哀愁。

  周擇不確定怨靈是不是被這女子除去的，可這裏除了她，卻也沒別人，便試探問道：“請問姑娘，方才怨靈可是被你除去了？”

  她點點頭，隨即開了口，聲音細微卻溫柔：“你們為何跑到了這裏來？這裏很危險，還是快些離開吧。”

  段小山氣道：“哼，這鬼地方，走得小爺我頭暈眼花，你說叫我們走，倒是告訴我們怎麽走啊。”

  “小山，莫要無禮。”

  周擇說罷，向女子拱手一禮，又道：“方才謝姑娘解圍。我們兩人被一群獸妖包圍，本來走投無路，卻不知碰到了什麽機關，來到了這裏。那些獸妖並沒跟來，但這會兒他們多半還有人在外把守，因此，我們也無法原路回去。若是有其他的路子能離開這裏，倒是要有勞姑娘告知了。”

  段小山又道：“呸，這群蠢貨，有本事倒是進來，叫他們全部喂了怨靈。”

  女子聽罷，緩緩道：“其他的路，我卻不知了。除非，除非……”

  她兩聲“除非”一聲比一聲細，說完第二聲，臉上露出一片淒苦神色。

  “除非什麽？”兩人迫不及待，異口同聲問道。

  女子未答，反又問道：“你們可知這是哪裏？”

  周擇道：“先前從那些獸妖嘴裏聽說，此處是七七四十九層‘癡妄迷境’。他們言語中，似乎對這裏十分懼怕。我們誤闖進來後，發現遍地都是極凶的怨靈，而且路如同迷宮一般難走，卻是屬實有些恐怖。”

  女子麵露訝色：“‘癡妄’迷境？”

  周擇道：“怎麽？難道不是？”

  女子苦笑一下，道：“這裏，是一處天牢。”

  周擇和段小山皆張大嘴巴，露出極驚異的眼神，隻聽女子又自言自語道：“癡妄……迷境……倒是也不錯了……”

  周擇又將她打量一番，此刻那鐵鏈和烈火，似是格外刺眼。顯然，這天牢關的人，便是這女子了。

  既是天牢，而她又能在如此熾烈的火中肉身不損，應當是仙神一族了罷？

  周擇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神仙，卻覺得此刻的女子除了肉身不壞和容顏不毀，其餘的竟與普通人沒甚區別。

  隻是她待人和善，卻又為什麽會被關在這種地方？她眉目間明明沒有半分戾氣，那些怨靈卻又是從何而來？

  女子淡淡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周擇被人看穿，臉上一熱，道：“冒犯了。隻是在下實在很想知道，姑娘……仙子究竟為什麽會被關在這裏？”

  女子道：“自然是觸犯天條。”

  周擇繼續問道：“那麽仙子可知道，這裏為何四處是極凶極惡的怨靈？”

  “……”

  誰知女子卻低下頭不再回答，神情十分痛心。

  “這些怨靈的怨氣極強，恐怕我們一路上遇到的那些白骨都是由此而來。我們需得離開這裏，改日尋了方法再來，將其盡數清除，不讓它們繼續作亂害人。隻是怨靈的怨，都有來頭，仙子若知道緣由，對清除它們一定大大有用。”

  段小山也連連點頭：“這小子說的沒錯。這些怨靈太可惡了。”

  女子眼前一亮：“你們想清除它們？”

  可很快，她眼裏那抹亮光又暗了下去，道：“不行，這對你們來說，太危險了……”

  段小山有些不耐煩，道：“喂，仙女姐姐，不用這麽墨跡，這些交給我們便可，男人不冒點險，還能叫男人了？”

  毛都沒長齊，還男人。周擇心裏吐槽道。

  不過他話糙理不糙，周擇又道：“還請仙子指點方法，我們一定盡力而為！”

  在兩人注視下，女子輕歎一口氣，道：“那好。我便將事情來龍去脈告訴你們，你們再做決定也不遲。”

  女子目光望著空白一處，幽幽道：“其實這天牢，關的不止我一人。”

  “還有他……”

  “我名素柔，原是月宮之中服侍太陰星君的一名仙子，而他是二十八宿星君之一，是神，位階遠遠在我之上。其實，我早就曾於眾帝君的禮樂會上見過他一麵，雖當時就覺得他與眾不同，卻始終放在心裏從不敢多想。”

  “直至有一日，我照舊為太陰星君煉藥，那一日其他仙子剛好各自出去籌備福會，隻留下了我一人。”

  “一個人總是容易偷懶。我煉著煉著藥，便睡著了，等醒來的時候，竟然已誤了時辰……”

  “那仙藥原本極重要，適逢第二日的冊封福會，是要拿去賞賜給其他仙官的。你們或許可以想象，我當時有多害怕……正在我六神無主之時，太陰星君竟提前回了月宮，隨她一起的，還有星君……”

  “我向太陰星君認了錯後，她果然大怒，對我降下刑來，將我發配到人間最苦的地方。我知道自己是罪有應得，不敢不從，臨行前本想與其餘仙子作個別，卻沒成想，她們如此怕受牽連，竟然沒有一個人願意再理我。”

  “我心灰意冷地被帶到受罰地點，等待天光降下將我貶黜，卻就在那一刻，被他擄走……”

  “他不僅將我救走，又用法術騙過了行刑之人和太陰星君，讓別人都以為我已經下了凡界，不在天庭中。而從那以後，我便改頭換麵，扮成一個小仙官，一直伴他左右……”

  周擇與段小山對視一眼，都覺得甚是新奇，又繼續向下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