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如緣走遠了，周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為何自己報了名字，對方卻又走了？

  她是叫我等在這裏，等什麽呢？難道是要叫昨晚的掌櫃來，跟我算酒錢？

  周擇扶著櫃台站起身來，先是到街上站了站，吹了吹晨風，覺得又醒了幾分，而後又回到酒莊裏，頓時見到被他打了一地的酒壇碎片，想起那酒入口時的口感，心道這裏的酒，似乎確實不錯，且先裝上一壺，留著慢慢喝，應當可以喝很久。

  不過，他想起來昨晚掌櫃拿了好幾壇酒一起放在櫃台上，但眼前櫃台上卻是空空如也，也不知道那些好酒都去哪兒了。

  可要是叫他自己挑，單憑那些酒壇子看去，又根本挑不出個好壞來。興許該選個壇子看起來華貴些的，畢竟按照常人的思維，肯定是好酒才要拿些好的容器裝……

  正在他目光遊移，拿不定主意時，門外響起一前一後輕柔的腳步聲來，一聽便是女子。周擇回過身去，卻是大驚失色，一股熱血急奔向頭腔。

  昨夜自己還遠遠眺望的女子，此刻正麵帶笑意地站在了他的麵前！

  原來那叫做如緣的女子，聽自己說與她認識，竟是特地去把她請來了……

  周擇頓時覺得臉上又變得火辣，心跳急驟起來，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好、好久不見……”

  如緣道：“閣主，這位便是說與你認識的，那個帶了一隻惡狗來，將王掌櫃嚇個半死，又賴在這裏不給酒錢的人。”

  喂喂，這麽多前綴一加，情況聽起來不太妙啊……

  不過如緣說的好像也不假，印象中，自己確實沒給錢。好在她們不知道橘子是老虎，帶狗上街總比帶老虎上街正常得多，情況總算不太壞……對了，自己現在就把錢給了，再解釋兩句應當就沒事了。

  周擇忙在身上摸索起來，外人看來就像是在整理衣著一樣，整理完了衣襟，又扯扯袖口，但隻有周擇自己心裏知道，他那些平常用來裝錢的地方，這回是一個子兒也沒摸到。

  什麽情況啊……

  周擇的背上冒出了汗，再一看麵前兩位女子，好像正等著自己開口解釋些什麽。

  能解釋什麽？解釋自己昨天是因為林知幽的事而感到鬱悶，跑來喝酒結果一壇就倒了，現在又發現自己身無分文嗎？

  這也太尷尬了吧……

  這時，橘子也動了動，不知道是不是被幾人的談話聲吵到了，還是有小蟲飛到了臉上。它抬起爪子在臉上抹了幾下，又撓了撓頭，這一撓，卻是把鬥笠給撓掉了，露出了一整個又橘又黑、刻著“王”字的腦袋出來。

  罷了，他還呲了呲牙，露出一口青光，才趴下接著睡了。

  “啊這！”如緣不由得驚呼一聲，後退了三步。

  喂……周擇心裏有個小人開始抓耳撓腮，心想還沒等自己開口，恐怕形象就全毀了。說不定，那兩人以為他是故意帶了老虎進城，來欺負人吃白食的……

  這場麵，他真的沒見過啊！明明自己平素裏一直行得正、坐得端，以俠義之道律己的……

  現在他隻想找一堵離著最近的牆撞上去，然後挖個洞再鑽進地裏。

  正在窘迫時，林知幽對他禮貌一笑，問道：“你便是顏大哥的新徒弟吧？”

  周擇趕忙答應：“嗯，是。”

  不過她怎麽會知道呢？

  這疑惑仿佛被她洞悉，隻見她微笑道：“顏大哥畢竟是江湖上備受矚目的頂尖高手，你們雪明劍派也不是完全與世隔絕，所以關於他收了徒弟這麽大的事，很快便傳開了。真是要恭喜他，也恭喜你啊。”

  見林知幽始終如水一般溫柔和睦，話語也是如此暖心，似乎完全未將自己的窘態放在心上，周擇迎上她的目光，也回以笑容，答道：“多謝。”

  林知幽道：“其實這九霄酒莊，正是浣音閣所開，而顏大哥又一直對歲和盟幫助有加，你是他的徒弟，算起來，也是我們的客人。加上我與你，本來也有一麵之緣在先。如此招待不周，卻是我浣音閣失禮了。”

  竟然是林知幽來向他賠禮，這怎使得？

  他搖頭似撥浪鼓，忙道：“不不不，沒有的事。林閣主看在師父的薄麵上對我客氣至此，真讓我受寵若驚了。”

  “那，請周少俠移步到我閣中一敘？”

  這要求自然令周擇不能拒絕，他推了推橘子，又對林知幽介紹道：“這隻還是我在純淨廢墟意外留下的一隻老虎，它叫橘子，是我的夥伴。”

  林知幽點點頭，見橘子打了大大的哈欠，又伸了個懶腰，睡眼惺忪一臉懵然地看著她們，忍不住笑出聲來，忙捂住嘴，頗顯驕矜。

  但哪怕這樣一個細小的動作，也在周擇心裏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周擇禦劍跟隨，而林知幽與如緣則用弦音實現飛空，隻是速度稍慢了些。由於仍在城內，幾人很快便回到了醉心樓中。

  這醉心樓，周擇自是第一次來。閣樓中的一切，都讓他大開眼界，無論是那層疊而精致的輕紗羅曼，抑或是恰到好處的熏香，皆給人一種高貴卻又舒適之感。

  起先橘子四處張望，很是好奇，想到處走走看看，但周擇擔心它會嚇到浣音閣的人，命它跟著自己，不得亂跑。

  林知幽帶他們來到一樓中廳，安排他落了座，自己則坐在一台木色古琴前，又吩咐如緣上了茶，並讓包括她在內的其餘人皆退下了。

  待一切停當，她才又開口寒暄：“周少俠本次是為了何事，特來鳳陵城一趟？”

  也許是覺得無趣，又或者是放鬆，橘子往周擇腳下一趴，挨著溫軟的地墊，沒過多久便又睡著了，還打起了輕輕的齁聲。

  周擇道：“原本是有事路過，隻是既然到了，便想著暫且在此歇歇腳。”

  說起路過，周擇便想起自己此次竹州一行的本來目的，便是打聽與惑心術有關的消息，這一點他自是不會忘的。

  不過，觀看《江湖俠士風聞錄》時，他就好奇浣音閣秘術司是否知道相關線索，眼下正好有這個機會，為什麽不問一問呢？

  他正欲開口，又想到若是林知幽問起緣由，自己卻無法解釋。麵對她，周擇不想撒謊，可師父和掌門都交代過，不可將仙泣林中的事告訴他人。

  他本來沒想到自己會遇到林知幽，自然也就沒做過這方麵的準備。

  問還是不問？

  林知幽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關心道：“看你憂心忡忡的樣子，想必是件重要的事吧。若是要緊，知幽就不再耽誤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