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動作靈活地跟上了周擇。

  周擇隻覺得一壺酒下肚後，拂麵而來的夜風變得溫煦很多，那種微微炫目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地忘記了很多無奈，好像此時此地什麽都是好的。

  一股衝動，讓他對著夜空大喊：“我要嚐遍天下所有的好酒！”

  他有些搖搖晃晃地沿街走去，從醉心樓向外輻射的幾條街，離的越遠人也就越發少了，想必是全部都去看燈會了，出了那個範圍內，街上變得空蕩蕩的，有些店家已經閉了門，結束了一天的營業。

  “走了這麽遠，連個靠譜的酒莊都沒有！”周擇抱怨道。

  “你想要什麽樣的酒莊啊？”

  “大一點的，特別大的，別的地方都沒有的，什麽好酒都有的那種。”周擇邊說邊張開手比劃，一不小心左腳踩在右腳上，踉蹌了幾步。

  途徑的幾人見了他，都紛紛繞開了，也許是在別人眼中，此刻的他看起來像是個酒醉不歸的紈絝弟子。加上他身邊那不知是什麽但個頭很大看起來也不是很友好的生物，更加顯得不好惹。

  “哎哎，你看前麵不就有一個！”橘子伸出爪子指了指，周擇順著他的爪子，的確看到一個光是樓牌便又高又氣派的房屋，牌子上寫的“九霄酒莊”。

  “不錯，這個還看起來勉強還行。”

  周擇快走兩步來到酒莊前，粗略地掃了那一眼酒莊的名字，目光便落進屋內，隻見裏麵三麵櫃台環繞，櫃台後皆是整整齊齊的酒壇，單是酒壇便大有內容，不僅有青花瓷燒製成的，還有其餘各類周擇認不出、但一眼便知極為珍貴的酒壇。

  既然連酒壇上都有這麽多文章，那其中所裝的酒，也是自不必言了。

  周擇大步跨進，迎上酒莊內正中間櫃台後一位胖胖的掌櫃模樣的人，問道：“掌櫃的，你這都有什麽酒啊？”

  那掌櫃的見周擇衣著雖有些特別，但絲毫不顯華貴，再看他一副少年模樣，料定了他不是什麽腰纏萬貫的大戶人家，恐怕就是來瞎看個熱鬧，頓時有些不想招待。

  不過他轉念一想，這個時間沒去看燈會的，多半是外地人，鳳陵城中每日人來人往，免不了會有幾個奇人，不可貌相，還是先暗示一下。

  於是他仍換上一副笑臉道：“客官您想要什麽樣的？我們這酒莊，絕對是天下藏酒數一數二的全，不過這價格……也是不一般的。您……考慮考慮？”

  “你們這兒有‘櫻花淚’嗎？”

  “這……”掌櫃麵露難色，心想果然是個懂行的，但……“不瞞客官說，確實沒有……這種級別的酒，一般人縱然是有錢也買不到……”

  “嘁。”周擇不屑地撇撇嘴，“就這還說自己藏酒多。”

  “實在是對不住……”掌櫃連連鞠躬，心道恐怕這生意是做不成了。

  “那給我來一壺你們這兒最好的酒。”

  “哎，好嘞好嘞，”掌櫃大喜，連忙從身後的櫃子上接連拿了三四壇酒下來，介紹道：“客官，您看這幾種，都是我們這裏極好的酒，”他伸出手掌挨個移動過去，“您看這個啊……哎！”

  隻見周擇根本不聽掌櫃囉嗦，他徑直提起一壇，打開了塞子便咕咚咕咚一口氣將酒全部灌進了肚子，然後便將空酒壇隨手一扔，“嘭”地一聲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這種豪氣的主兒，掌櫃自是平日極難見到，忍不住拍手叫好：“客官好酒量！好酒量！”

  周擇從未喝過這麽烈的酒，隻覺得那酒雖香，但格外辣人，那股辣氣在他體內橫衝直撞，似乎要將他的五髒六腑全部燒灼一般，而後又竄至頭上，那莫名的力量，叫他頓時覺得天旋地轉，沒多久功夫便眼前一黑，不由得栽倒下去。

  之後他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少年雖豪氣，酒也是烈酒，但直接倒了，讓掌櫃也實在是沒想到。

  見周擇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掌櫃有點慌，擔心周擇有個什麽好歹，但很快，周擇均勻的呼吸聲便響了起來。

  這卻讓掌櫃有些為難了，馬上到了打烊時間，可他酒錢卻還沒付。再看他身旁那個穿著蓑衣的龐然大物，雖像是隻大狗，但氣息又危險許多，此刻正虎視眈眈地盯著櫃台上其餘的酒，若是自己離去了，恐怕這一屋子的酒便不保了啊！

  可若是不走，又實在有些害怕……

  他一時沒了主意，忽然聽到說話的聲音：“掌櫃的，我也來一壇哈。他隻顧著喝自己的，也不給我留點，太過分了！”

  “放心，酒錢他明天會付的。”

  掌櫃趕緊四下打量，見周擇正睡得熟，自然不會是他說的話，而且那說話之人稱他主人，難道……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橘子，頓時嚇得四肢僵住，連血液都冷了。

  他哆嗦道：“狗、狗怎麽會說話？”

  就在此刻，橘子直接躍上了櫃台！

  掌櫃見它朝自己撲來，也不顧它實際撲向的是桌上的酒，下意識地覺得它是想吃了自己，失聲慘叫著從側邊櫃台跑了出去，消失在大街上。

  隻剩下橘子，趁掌櫃走了，正好將桌上那幾壇好酒都喝個精光，罷了，也跟著周擇一起沉沉地睡去了。

  ……

  ……

  “喂、喂？”

  迷糊之間，周擇覺得好像有人在推他，那力道不大，卻很有規律，一下一下地，足夠讓他再也睡不下去了。

  他翻了個身，動了動手指，有點想醒的意思，但又覺得又困又倦，整個頭像炸裂一般，連帶著身體也很沉重，好像被綁了塊千斤大石，叫他根本睜不開眼也抬不起頭來。

  “少俠？少俠……？你感覺如何？”

  好像是個陌生女子的聲音。

  “唔……”

  周擇嘟囔著，神智一點點恢複了。

  “頭好痛……”

  自己這是……醉酒了？自打他有記憶以來，好像還從來沒像這樣醉酒過，即便是餘一盅死的時候，那時橘子為他帶來的酒沒這麽烈，雖然也會昏睡，但醒來不至於頭痛至此。

  他用手捂住頭，同時正在努力思索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

  想著想著，他猛地睜開雙眼，如夢方醒一般，一聲驚呼脫口而出：“知幽！”

  是了，自己昨夜本來是去看林知幽彈琴而去，結果越看下去，心裏越是煩悶，索性跑出來尋酒了，誰成想一壇下去，好像就醉得不省人事……

  這會兒是睡到一半，被人給叫醒了……

  再一看外麵，天才剛蒙蒙亮，街上空空蕩蕩，鮮有人跡。

  “你認識閣主？”那女子聲調驀地揚了起來。

  閣主……？周擇清楚地聽到，這女子直接去了姓，稱呼林知幽為閣主。難道她是浣音閣的弟子嗎？發生了什麽？為什麽自己醉得好好地，要被她連推帶搡地叫起來？

  他朝那女子打量過去，見她一副水綠色衣衫，正好奇地望著自己，問道：“你是誰啊……”

  再看旁邊，橘子仍蓋著蓑衣在呼呼大睡。

  這腦子多轉了好幾下，方才那股迷糊勁兒，總算是退卻得差不多了，但待他掙紮著坐起來，頭仍然像被針紮得一樣疼。

  “我是浣音閣弟子如緣。”名為如緣的女子微微傾身招呼了一下，無論容貌還是氣質，皆是比較溫和乖巧的樣子。不過，剛才那個問題，顯然她非常好奇，見周擇不答，又問了一遍：“你認識我們閣主嗎？”

  “呃……嗯……算認識吧。”周擇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倒有趣。敢問少俠大名？”

  “雪明劍派弟子，周擇。”

  聽聞“雪明劍派”幾字時，如緣臉上略過一絲訝色，不過這個細節並沒能被此刻非常遲鈍的周擇發現。等周擇報過名字後，如緣便道：“勞煩少俠，在此稍作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