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周擇和橘子來到鳳陵城，穿過高大華麗的城牆與牌坊，到了熱鬧的街區裏。

  這裏的街道均是青石板鋪就，寬得除去沿街的小商販仍然能供幾架大型馬車並排行走，街上的姑娘大多施著粉黛，衣著也十分精致。擺攤小販或是後麵的門店，均招攬著自家門前的生意，每走幾步還有賣藝的、打擂的，場麵甚是壯觀，許多看熱鬧的人們將其圍作一團。

  不過這些打擂的，一看便是些普通的拳腳功夫，與修行之人完全不是一個層次，因此周擇隻是遠遠瞄上兩眼，並未停下步子仔細觀看。

  處處的新鮮，讓周擇應接不暇，他邊走邊東看西看，發現有許多小攤上賣的都是些他沒見過的新鮮玩意兒。不過，前麵有一小攤販，最是吸引他的注意。

  那是一個賣葫蘆的攤子。

  周擇心想不如買個葫蘆裝酒，日後掛在腰間，便能時時刻刻地有酒喝了。他湊了近去，見那些葫蘆，形狀各異，有高瘦一些的，還有矮胖一些的，有刻著圖案的，也有寫著字的，顏色也不盡相同。

  “這上麵刻了個‘酒’字，也太俗了。”

  “這個樣子還行，但看起來質感一般般……”

  正在他逐一拿起來觀察、挑選時，無意間聽到了身旁路人的對話：

  “晚上的燈會，據說那林閣主也會親臨醉心樓呢。”

  “這燈會本就是浣音閣為了慶祝弟子千人才搞的，林閣主去，有什麽意外？”

  浣音閣，竟然在鳳陵城嗎？周擇內心有些驚訝，伸長了耳朵繼續聽下去：

  “你見過她嗎？”

  “這倒沒有，聽說是沉魚落雁之色，琴也彈得出神入化。嘿嘿，到時候，一起去看看？”

  “沒問題，正好我也……”

  隨著那兩人繼續向前走去，聲音漸漸地遠了，讓周擇不能再聽清。他趕忙隨便選了一個酒葫蘆付了錢，而後快走幾步，重新跟在了兩人後麵，又目視前方，裝作是正常走路一般，保持著恰好的距離。

  “……到時候，醉心樓周圍的十條街，都會張燈結彩呢。”

  “她大概什麽時候出現啊？唉，到時候街上八成又要水泄不通了。”

  “好像是晚上戌時。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誰不想去看看啊，自從鳳陵城有了浣音閣，作奸犯科之事就大大地少了，除了一些同是修行道上的門派，幾乎沒人敢在林閣主的地盤上惹事，這於我們普通老百姓是一種何等的庇護？浣音閣日漸壯大，我們自然也跟著高興啊。何況她的琴聲堪稱是世間最絕，大夥肯定都覺得，百聞不如一見哪。”

  “也是，先吃飯吧，餓死了。”說罷，兩人像是約好了一般轉了向，朝街邊一家酒樓走了進去，剩下周擇一個人，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淩亂。

  此刻橘子已經又跑沒影了，但是周擇一直沒察覺。他滿腦子都在重複播放方才兩人的話語，並且將它們進行了整合，得到了浣音閣今晚舉辦燈會，林知幽作為閣主，會在戌時到場，彈琴助興的結論。

  反正來這裏也是閑逛，幹脆晚上就去醉心樓附近看看吧。

  那位兄弟說的也是，所謂最絕之琴，正常人肯定會好奇的，百聞不如一見，且去聽聽這到底是怎樣的琴聲。

  這鳳陵城裏舉目四望是各種飯館酒肆，即便過了正午也依舊是絡繹不絕，恰好周擇隻是吃了些糕點填肚子，正經飯還沒吃一頓，便打算尋一處嚐嚐。

  “橘子，去找個吃飯的地方。”周擇隨口道。

  然而並沒有人回應他，周擇四下看看，這才發現橘子早就跑沒影了。

  周擇歎了口氣，一到一個新的地方，橘子就總是第一時間開始亂跑。不過，好在自己現在能感知他的方位，隻要跟著過去便是了。

  很快，他便來到一座十分氣派的三層酒樓前，門口的店小二一看他停下了，便招呼道：“客觀您裏邊請！”

  周擇點點頭，一腳踏了進去，裏麵很是熱鬧，幾乎座無虛席，大桌小酌上均是觥籌交錯，店小二在桌與桌間飛快地穿梭著。

  正中央有一半人高小圓台，、四周垂著輕羅幔帳，台上坐著一位輕紗蒙麵的女子，正抱著琵琶輕輕撥彈，柔軟的音符在酒樓中輕輕跳動。

  周擇四下望望，想找到橘子的身影，總算，在角落裏見到一個帶著鬥笠披著蓑衣，模樣奇怪的人，正陶醉地啃著豬蹄，在他麵前，已經擺了滿滿一桌菜與酒。

  周擇快步走到橘子麵前，坐在他的旁邊，先倒了兩杯酒解饞，而後小聲道：“你可真行，點這麽多是想把酒樓搬空？”

  “來都來了，不得嚐嚐。沒事，你要是付不起，我們就傳送走人。”

  周擇一拍橘子腦袋：“鋪張浪費、不勞而獲，皆乃道德敗壞，不可為之！”

  不過，這桌菜，確實是周擇見過的最精美的，且不說各種肉類上天下地的都有，連青菜都能擺放成孔雀開屏的樣子，而且因為澆汁的緣故，像是發著光，叫人看了直想吃。

  正在他拿起筷子時，酒樓門口傳來一陣喧鬧聲音。

  各桌賓客紛紛向外投去好奇的目光，甚至有幾人已起身向外走去。周擇因為坐在裏麵角落，視角不好，尚不知門外發生了什麽事，隻聽得乒乒乓乓一陣兵器聲音，還有不少人罵咧咧地似是要打鬥起來。

  這喧鬧聲離酒樓越來越近，周擇聽得其中一兩聲叫喊，像是嗬斥一般：“快追！”

  “別叫他跑了！”

  忽地，有一人影從門口略進，驚得周遭賓客四散開來。

  待人影深入進來，周擇定睛一看，那人影竟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孩童，身形雖較同齡人更為高大，圓圓的臉蛋卻是稚氣十足。

  他衣著普通，身手卻甚是了得，腳下踩著幾隻木凳騰騰踏去，飛身便上了方才蒙麵女子的演奏台子，引得那女子花容失色，麵紗也險些滑落。

  少年順勢一擄，將她攬入懷中，隨後一手抱著女子，一手抓住旁邊層疊的羅帳，竟於空中直接蹭蹭登上了酒館二樓！

  周擇心道，這小孩年紀甚小，輕功如此了得，定是天資過人的修士。且看看他到底是有何意圖。

  再看橘子，還在心無旁騖地吃著大餐。

  在座賓客見了這一番操作，不禁拍手稱奇，有的已叫起好來，還以為是酒館老板安排的助興節目，皆麵露喜色。

  但還沒等那小孩站穩腳跟，便自酒館門外又衝進一群手持雙鐮的大漢，他們身著黑衣，衣袖上繡著鷹頭圖案，其勢洶洶，將酒館的木板門硬生生衝破開來，四處是煙塵混雜著木屑，叫方才那些看熱鬧的賓客一時莫名，不知這又是演哪一出。

  然而那一群黑衣大漢全然不顧旁人的目光，直直衝進了酒樓，有粗魯些的，直抓起菜盤酒盅、桌子椅子便朝二樓砸去，還有直接扔鐮刀的！

  為首的一名男子，神情肅殺，目光鋒利，直飛身逼向那小孩而去，但是左抓又抓，皆撲了空。小孩身形極為靈活，抱著蒙麵女子仍能夠從容地左閃右閃。

  這時其餘大漢們也紛紛跑上通往二樓的樓梯，有的人遇到無意間擋了路的食客，出手便是一鐮，手下豪未留情。

  周擇騰地起身，想上前相幫，但有幾位看模樣是練家子的食客，已經率先上去了，不知是因為被這突如其來的亂子擾了興致，還是為受傷的朋友討個公道，他們攔下了幾位大漢，與其扭打起來。

  場麵頓時一團混亂，眾食客見狀，才明白這哪裏是什麽助興節目，分明是有人鬧亂，而且出手甚狠，一不留神便會丟了性命。

  這下，眾人皆沒了方才的興致勃勃，全都拚命朝外奔去，絲毫顧不得吃到一半的飯菜了。當然，有的菜盤也早已變得稀爛。

  周擇又望向那小孩，想看看他是否需要幫上一把，誰知那小孩此刻正在二樓的圍欄與房梁上跳來跳去，將追上來的大漢似猴一般戲耍。

  有幾個黑衣大漢已經因撲了空直接掉了下去，下麵的幾個弟兄也瞬間被砸個正著。小孩隻閃躲，卻並未出手，倒是那幾個大漢東一鐮頭西一棒子地，將酒館的木樓梯弄得稀碎。

  他懷中抱著的女子，也被嚇得眉心發白，卻是一點兒也沒有方才的美韻了。

  這時，又有一男子從酒樓門口進來，一副富賈模樣，他一手背後，一手持了個金算盤，撫了撫垂在下頜的山羊胡，飛身略過纏鬥成一團的人們，一個跟鬥便躍至二樓，衝小孩喊道：“小爺，快把璽兒放下，莫再胡鬧了！”

  這麽一個大男人，竟然稱這小孩是小爺？這就有點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