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狹小擁促，我們一路向裏去到了妖界之門那裏，一直沒見到任何人影。那一隊妖兵與村民，應當並不是往這裏來的。且由於洞中妖氣森森，又潮濕陰暗，加上不能使用靈力，我們不敢待太久，稍停片刻就返身出去了。”

  “回到山洞外後，大家便繼續尋找方才那些妖兵和村民。我們中有位盟友，名為楊煦，師從心明教，修的正是五感之道，其嗅覺之靈，任何細微的味道都能感知，甚至能通過五感判斷，前方有幾個人，大約在做什麽。我們將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

  “當時天色已晚，我們便在山洞附近尋了一處隱蔽的地方過了夜，夜裏是楊煦與領隊輪流盯梢，第二天天還不亮，我們便跟著楊煦感知到的妖氣所在的方向，向萬獸山更深處而去。”

  “直到連我們也能漸漸感覺到妖氣，而且越來越強。”

  在場的人聽到這裏，皆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看著高鵬飛。

  “彼時，我們離妖兵所在的地方已經很近了，大家心想恐怕比之於昨日那隊妖兵，更厲害的還在前麵，都做好了一場戰鬥的準備。但到了這裏，楊煦卻讓我們先停下來，不要再上。我看那時的他，渾身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別的，在細微地抽動。”

  步群問：“修五感之道，自然比別人感知靈敏，可究竟是什麽事，讓他怕成這樣？”

  “據他說，前方妖氣，內含變異，他在其中嗅得一絲人的氣息……”

  “我們不懂這是何意，便向他求解釋，得到的說法卻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那些村民，已經不再是村民，而是變成了徹頭徹尾的異妖，不僅擁有它們的行為，還擁有它們的思想！”

  這句話，令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當下，我們猶豫了，若是與妖兵們打起來，必定會傷及其中原本的村民。我問楊煦，這些人是否還會變回來？他卻搖搖頭說他也不知……”

  “正在此時，那些異妖妖兵率先圍攻了上來。他們人數約有五六十個，身上的衣服，分明就是山腳下那些人類村民的，但他們的樣貌，卻變化得幾乎看不出人形了。而且，他們的能力也與普通人不可同日而語，好像瞬間便擁有了數年的修為。”

  “他們手持著各樣的兵器，矛、戟、鐧、錘……我們心有顧忌，怕傷了他們，處處放不開手腳，而他們卻徒有殺意，將異妖的戾氣發揮得淋漓盡致，招招要人性命，好像我們與他們，從始至終都是對立的兩族！”

  “更可怕的是，我從衣著判斷出來，其中還有幾個，正是北側隊的領隊和盟友，也已全部變成了妖！”

  說到這裏，高鵬飛語調變得重了，他意識到自己有些激動，便停下來頓了頓。空氣是闃靜的，其餘人無一開口，各人的心中都被震驚得久久不能回味。

  林知幽聲音顫抖：“也就是說……北側隊那九人……”

  這時，隻聽聞“咳咳”幾聲打破了沉默，原來是躺在地上的花楹醒轉了過來。

  她眼皮很艱難地撐了起來，見在場許多人正看著她，麵前正是閣主林知幽和五琴師中的徵，起身要行禮，徵順勢將她攙著坐起，卻聽林知幽道：“不必。”

  隨後，林知幽拿出落鳳琴平放於胸前，輕輕動了動指尖，頓時一段繞耳仙音在空中搖曳流淌，令人覺得十分精神振奮。那琴音之強，已經到了可以化形的地步，隻見數片翠色新葉自琴弦上跳躍出來，盤旋片刻後，又盡數進入花楹體內。

  不知是否是錯覺，隨著新葉飄過，似乎還有一股清香入鼻。

  謝期心道，浣音閣的琴音療愈之術，果然非凡。

  “謝……閣主，弟子……好多了。”自花楹的口中擠出幾個字來。

  “你體內還有些妖毒，不過既然回來了，後麵我們慢慢為你祛除便是，”林知幽蹲下身，將手輕輕放在她臂膀上，柔聲道，“到底是因何傷成這樣？”

  “花楹女俠身體不適，還是我來說吧。”高鵬飛忙道。

  “方才說到兩方交戰，但對方出手之狠，招招要命。沒交手多久，我們幾人一致覺得這樣下去，隻會滿盤皆輸，恐怕現下隻有撤退是最合適的，但是敵方逼得很緊，我們苦於找不到撤退的辦法。在地形複雜的萬獸山中，若是有人斷後打掩護，要承擔的危險又太大了”

  “於是，我便在心裏召喚靈雕，祈求遠在千裏之外的靈雕們能聽到我的呼救。當時的戰局十分被動，有幾位盟友為了保命迫不得已，已經殺了幾隻村民變成的異妖。”

  “那些異妖見同伴死去，像是悲從中來，立時變得比之前還要凶猛。我遠遠地看到，在一輪新的攻擊下，花楹前麵剛擋住一矛，後麵便又撲上來了一隻異妖。”

  “她立時撥動琴弦，琴音化作幾根鋼鐵般鋒利的羽毛，向身後異妖的要害部位刺去。我放下了心，想她應該不會有事，誰成想就在即將刺中的一刹那，那幾片羽毛竟忽然失去了力量，在空中打著旋兒，輕飄飄地跌落了下去。下一秒，她便被兩隻異妖一前一後夾擊了，留下一身致命之傷。”

  高鵬飛望向花榭，眼眶微紅：“我想，或許是她在最後一刻控製住了自己的殺意，對那些原本的村民心生憐憫，這才使她的防守頃刻間瓦解……”

  “閣主，是弟子無能……關鍵時刻……心軟了……”花楹聲音虛弱道。

  “抵禦危險，乃人之本能，但犧牲自己救他人於危難，卻是至高之德。你沒做錯什麽，反而突破了人性的桎梏，無需自責，應當自喜才是。”林知幽堅定道。

  “我急忙上前幫她解圍，但說來慚愧，我派本身便是以馭使靈雕作為修行方向，沒了靈雕，實力便大打折扣，若不是多虧了其他盟友及時相幫，恐怕我受的傷，還不止麽些。”

  “眼看著花楹女俠受了重傷，又不能自醫，那些異妖也仿佛看到了我們的弱點，拚命地都向她撲去，歲和盟八十八派同氣連枝，我們一路互相扶持著過來，不能見死不救，但這樣一來，撤退便是更加無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