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周擇便到了思過崖。

  思過崖位於靈霄山連亙山脈的一個盡頭，地方很小，從一頭走個十數步便能到到另一頭。

  崖上有一山洞，不過一兩丈見方，山洞裏十分陰涼，即便是在春季也有些寒意，洞內隻有一塊大石頭，和一片草席。

  在角落處，因為潮濕，沿著洞頂有水滴下，不知是誰在下麵放了一個木桶用來接水，大約滿了半桶。山洞外有一棵冷杉，剛過正午，樹下出現一小塊陰影，到了夏天或許可以乘涼——

  咦，怎麽有個人正翹著二郎腿，一手抱著一把劍，一手擋著臉，躺在樹蔭下？

  呃……在周擇心裏，思過崖就是一個人麵壁思過的地方，怎麽還有別人？

  他輕手輕腳向前走去，看那人的衣著模樣，好像至少也是高階弟子的級別，隻是他呼嚕打得震天響，應該是睡熟了。

  周擇雖十分好奇，但猶豫一番，最終不想攪人美夢，便又回到山洞中，盤腿坐在大石頭上，決定繼續練習靈力在經脈中的收放與貫通。

  這一步需得練熟之後，才能繼續往下，練習意念與靈力的配合，使意念自由操控靈力、靈力再與劍招融為一體，最終實現一念萬劍，如同顏星與在純淨廢墟使出的招式那般。

  很快，他便進入無人之境，隻是感知著體內靈力的遊走。加上先前幾日在逍遙峰的成果，十二正經，已經通了三條，雖然還不熟練，但進境已算快的。

  這樣練著練著，很快一下午便過去了。

  直到一縷夕陽的餘暉照進山洞，照進他的臉上，才將他拉回現實。

  他起身伸了個懶腰，覺得肚子有些餓。算起來是有很久沒吃飯了。自從有了橘子，他的吃飯問題，都是橘子跑個腿就解決的。

  說起來，橘子這家夥，怎麽到現在還不回來？

  對了，好像下午來的時候，外麵好像還躺著一個人，且出去看看吧——

  那人不見了！原本那團樹影，此刻因為太陽西斜而變得極狹長，但地上已經空空如也，周擇環顧四周，也沒再見到除自己之外的第二個人。

  怎麽搞的……周擇頓時覺得汗毛倒立，隻得趕忙安慰自己，定是哪個懶惰的師兄想找個僻靜地方睡覺而已，睡醒了便走了，畢竟誰沒事有那麽多過要思？

  這時，他才將目光放遠，發現這裏風景亦很特別。

  由於是靈霄山的一個盡頭處，因而可以望到南麵山下的風景。

  山下東南邊露出一片整齊村落，應當是桃源村，再向西便是一片農田，之後是廣袤的土地。不過，周擇此刻並無欣賞的心情，餘一盅的死讓他對許多事物都失去了興趣，於是他草草看過兩眼後，便回到了起初那個山洞。

  提到山洞，周擇想起一些坊間流傳的不知真假的故事，比如一位平平無奇的人進入某個山洞，便在洞內石壁上看到了一些由奇異符號寫就的絕世功法，練成後便天下無敵了。

  於是他用法術讓木劍尖端亮起一點光，也沿著山洞周圍打量了一番，然而洞壁上，隻是一片黝黑，和一些石頭所具有的正常紋路。他將洞壁和洞頂都打量了個遍，也沒見有什麽特殊。

  隻有那水還在“滴答、“滴答”地不停滴下。

  “滴答、滴答。”

  他感到有些寂寞。

  也不知道橘子什麽時候能找到自己，別是去江樓那裏玩的忘記回來了吧？周擇實在又餓又渴，幹脆自水桶中鞠了一捧水，大口飲下，頓覺暢快。

  看來這思過崖之所以是思過崖，就是因為除了思過也沒事可做啊……周擇隻得重新坐回石頭上，閉上眼睛，準備繼續和他的經脈們死磕。

  “嗷嗚！”自山下不遠處，響起野獸的嚎叫。

  不過這叫聲，卻不是什麽凶殘猛獸，對於他的主人來說，很好辨認。

  隨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隻橘虎便來到眼前。

  “周擇你也不等等我！突然跑到這裏來，給我一通好找！”橘子喘著粗氣，踱步進了山洞。如今的橘子身上毛色愈發鮮豔，聲音也變得粗獷了許多，與當初剛認識周擇的時候，判若兩虎，邁起步子，頗有些威風。

  周擇瞥了瞥它，隨即又閉上眼去，拖長了聲調埋怨道：“沒法啊，師命不敢不從。你總算來了，我還當你跟著姑娘跑了，不要我了呢。”

  “我是那種虎嗎？”

  “我看你挺是。”

  橘子不搭理它，在地上畫了個圓陣，沒一會兒裏麵竟出現了幾個熱騰騰的包子，還有一壇滿當當的酒。

  這香味，讓周擇實在難以抵禦，他睜開眼，眼裏放出光來：“哪來的？”

  “愛吃不吃。”

  豈有不吃的道理？餓了幾天的周擇都快見到星星了。

  他抓起包子，狼吞虎咽，幾口便吃得一個不剩，而後又打開那壇酒，咕咚咕咚豪飲一番，也不顧橘子叫喊“給我留點！”，喝了好一陣，罷了用手一抹嘴，大感爽快。

  也不知怎的，以前周擇沒覺得酒有哪裏好喝，隻道是陪朋友，才飲上兩盅。眼下朋友不在了，自己卻明白了酒的好處。

  是不是有些遲了？

  這幾日，每當他大口飲酒的時候，就有種故人相伴之感。

  他又想起江樓的事，問道：“把人安全送到了？”

  “喲，這麽關心人家啊？”橘子陰陽怪氣道。

  周擇覺得橘子好像突然變了畫風，氣道：“我隻關心你為什麽沒跟姑娘跑了！”

  橘子在地上來回度了幾步，又是舔舔爪子，又是摸摸耳朵，左顧右盼，像是根本不想搭理周擇。周擇見他有意拖延，一把捧起它毛茸茸的臉，盯道：“快說。”

  橘子的腦袋連同聲音都被擠壓得有些變形，隻好答道：“當然……送到了……”

  周擇鬆開手，想起這些天橘子一直陪著自己出生入死，傳送法術也幫了不少忙，又道：“不管怎麽說，這些天還是挺感謝你的。多虧了有你在。”

  “嗯哼，現在巴結我一下，還來得及。”橘子頓時趾高氣揚。

  “你……真的不是什麽上古神獸？”周擇試探道。

  “嘿嘿，那也說不定。”

  此刻的橘子分明已經自我感覺過於良好，無法正常思考和交流。

  周擇懶得理它，吃飽喝足了，往草席上一躺，睜著眼看著一點點變昏暗的外麵，思緒又開始飄飛。

  對同門下毒手的，是人，還是妖？可以肯定的是，那人在暗處，是想利用雪明劍派的弟子達到自己的目的，但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是那把盈虧鑰嗎？還是其他？

  在達到目的之前，他定會再次出手，可如果這一切是如此杳無痕跡，找到他恐怕也絕非易事。如何才能把握住下一次機會？

  不知道過了多久，幾天沒合眼的周擇，眼皮終於重重地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