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兩夜沒能好好休息，這一覺，周擇睡了很久。醒來時，發現一束暖光正塗在窗子上，時候已經不早。周擇估摸著正午也過了，卻仍是覺得渾身都疲憊懶怠。

  雖然不想起床，可今日還要“搬家”，於是周擇勉強坐起，環顧四周，卻發現房間裏空空如也，不知餘一盅和橘子又去了哪裏。他隱約可以感知到，橘子應該是在粗齋堂蹭飯。

  算了，隨他去吧。

  自從顏星與準許他留在靈霄山，他就像個頑皮的小孩子一般到處玩耍，不過隻要不闖禍，周擇也就懶得去管。

  周擇穿好外衣，開始打點行裝。

  其實哪有什麽好收拾的，無非是貼身衣物被褥罷了。在靈霄山的這兩年，周擇除了這把近來才撿到的木劍，和入門時統一配發的鐵劍，幾乎身無長物。

  那把鐵劍他自從有了木劍便沒再用過，而現在他對木劍有了不一樣的情感，再看到它，便會想到解憂密室裏發生的一切，和那位已經不在的師父。

  周擇靜靜地盯著木劍幾秒，那劍柄上鐫刻的“情”字，令他不禁出神，而後輕歎一口氣，背在身上。

  至於門派發的鐵劍，卻被他靠著牆放在了一邊。他覺得自己不需要第二把劍了。

  他又拉開牆邊的木櫥櫃，其中有一層滿滿裝著他自門派舊址撿來的舊物，有生鏽的鐵壺，還有殘破的書籍和空藥瓶等等。那些東西始終沒能派上用場，如今也不會再有用了。

  周擇從中輕輕翻了翻，隨著“霹靂乓啷”的不同器質的碰撞聲，和一陣飛揚的塵土，使他打了兩個噴嚏，又將抽屜關上。

  他猶豫了一下是否要把這些東西清理掉，但想到這些畢竟是自己曾經花費了許多功夫得來的，最終還是決定，把這些破爛留給後來的弟子自由選擇。

  之後，他不費多少功夫便將幾件換洗衣物和床上的被褥疊好，包成一個大大的行囊背在身後。原本的枕頭下，還有一本翻得卷了頁的書。這書很舊很舊，紙頁又皺又硬，抖一抖，便嘩啦作響。

  他拿起那本書，打開讀起裏麵的內容，隻覺得身上靈力澎湃激蕩，似乎正沿著某些既定的軌跡由內而外地行著。那本書原是他學習靈力運行之道時，悉心做下的筆記。雖平日裏沒有靈力可供他使用，但他卻從來不曾忘記與此相關的方法和教誨，時不時便翻來看看。

  至於劍法劍技，他倒是從未用筆去記過什麽，因為他從來不需要。那些劍法，就像在解憂密室時師父教他的一樣，悉數進入了他的腦海，並與他迅速融為一體。

  不過靈力的缺失，倒讓周擇從來不覺得自己在劍法上有著過人的悟性，隻以為是自己比別人花費了更多的精力在上麵。

  他把那本書也帶上了，一切收拾好之後，周擇最後環顧一眼弟子房，走到門外，輕輕地帶上了門。

  罷了，他又推開門，將他剛剛才注意到的桌上一個小酒盅也裝進了衣襟裏，再次離開。

  雖說現在禦劍已經不在話下，但這次他卻不想飛，而是想一步步走到逍遙峰。

  他一邊環視這片鱗次櫛比的弟子房，與不遠處此刻卻有幾分柔情的山色，一邊大步向前走著，可沒走幾步，便遇見幾位平日裏見過麵卻沒什麽交情的同門弟子。

  “周師兄，要搬走了嗎？”其中一位熱情地向他打起招呼。

  周擇想不起這人是誰，隻好禮貌地笑一下，點了點頭。這位弟子旁邊的人也開口道：“有空再回來看看啊！”

  “周師兄劍法真的厲害，那一天我都看呆了。”那位最初打招呼的人又道。

  平日裏習慣了不被人肯定，突然有人誇讚，周擇覺得很不好意思，隻得訕笑應付道：“沒什麽，沒什麽。”

  另一人道：“周師兄不僅厲害還謙虛，每次見你，都讓我學到很多。”

  “啊那個，我先走了，還有事，失陪失陪。”周擇寒暄兩句，便快步走向前去。

  沒想到才走到抱一廣場，又是幾名弟子將他圍上，周擇認出來，其中一人正是喜歡與人分享門派軼事的王寰之，還有兩人，一人似乎是常聽他講故事的師弟，另一人身材矮胖，常與一位瘦高同門一起，與自己打打招呼，寒暄幾句。

  王寰之笑臉迎上，見周擇身後背著個大包裹，有些驚訝地問：“周師弟這麽快就搬去逍遙峰了？”

  周擇點頭道：“嗯，師父要求的。”

  “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啊。”王寰之笑道，“沒想到你這麽深藏不露，難怪被顏師叔看上了。以後可要多來抱一廣場轉轉啊，給我們講些顏師叔的事兒。大家都好奇的很呢。”

  他旁邊一位似乎是與他輩分差不多的同門，也跟著滿眼誠懇地開口道：“周擇，我要向你道歉才是，以前我曾說過一些對你不好的話，說你是‘廢物’什麽的……是我誤會你了。抱歉……”

  另一位矮胖同門，此時也一臉羞愧道：“還有我……我以前說什麽行行出狀元，還說你不適合練劍，勸你早點下山來著。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啊！幸虧你沒下山，不然我們劍派可虧大了！”

  周擇依稀想起他們說的這些過往。但如今，他已經並不在意，畢竟他人之詞，影響不了自己的選擇。他淡然一笑，對幾位同門道：“沒關係，你們說的這些，我都沒往心裏去。”

  那將他圍住的幾名弟子對視一眼，似乎是都鬆了一口氣，而後矮胖同門道：“你去了逍遙峰，可要好好照顧自己。隻有一個人，沒有師兄弟妹，多半會很寂寞吧。”

  王寰之“啪”地拍了一下他的頭，道：“人家是去跟著顏師叔學劍的，又不是去天天嬉笑打鬧的。耐得住寂寞，才能成得了氣候！”

  “我……”矮胖同門欲言又止，最後歎了口氣，“唉，算了，有這功夫，我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雖然我比周師弟早幾個月入門，可我要是能有他劍法一半厲害，也就不愁這進階考核的事了。”

  另一位同門又道：“是啊，周擇與顏師叔比劍，真可謂是一鳴驚人，這下連考核也免了。以前我自以為是，僅憑一些偏見就給他下定論，真是不應該。這一次我可記住啦。”

  王寰之道：“好了好了，你們再說下去，周師弟還去不去逍遙峰了。”

  周擇對他們所言並無太大感覺，隻是出於禮貌不好打斷他們。見王寰之這樣說，便順勢作揖道：“時候不早了，我先告辭了。去的太晚，隻怕要給師父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矮胖同門點點頭，對周澤揮手道：“是啊周師弟，你快去吧。我們不耽擱你了。”

  周擇別過三人，繼續向前走去。隻是礙於同門的熱情，他決定仍是禦劍前往逍遙峰，以免路上又生些枝節。何況去的太晚了，萬一惹得師父不悅，那就太沒必要了。

  木劍旋即停留在他的腳下。他輕輕躍上，木劍便載著他朝心中的方向而去。

  劍飛得不高，剛好夠他看清周圍與腳下的一切。靈霄山的巍然山色與地麵那些樸素的宮殿房屋，共同印刻在周擇心中，勾勒出歸屬感的模樣。他抬頭望向遠方一輪紅日，隻覺心中無限希望。

  不消片刻，他便到得逍遙峰。

  這是他第二次來，又是一鬆一屋一人，那人正在奇鬆下打坐修煉。他雙目微閉，眉間似有一層寒霜，令周擇不敢打擾。

  周擇悄悄坐在他旁邊，尚有一定距離。他想起在解憂密室中那位師父教自己的運功之道，也閉目修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