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張曜的方向，幾人返身踏上回程的路。也許因為共患難過，又性子相合，幾人邊走邊聊著江湖上的和自己門派裏的一些家常，比如名刀山莊每屆試刀大會那些事兒，比如陽明和他的小師妹。

  而周擇由於隱瞞了門派，主要是以聽居多。

  青墨聽罷了張曜說的假試刀客的事，便問：“張大哥，以前我曾聽過你與刀王的傳聞，隻是不知道具體名字。沒想到，如今能與你並肩行走。你重出江湖後，沒去找刀王挑戰過麽？”

  張曜仰天大笑兩聲，道：“所有人都在關心這個。可惜，我卻真沒這個興趣。”

  “為什麽？”

  “這題我會，”周擇忍不住笑道，“張大哥說，人最大的敵人，是自己。”

  “唔……”青墨沉思道，“話雖如此，但要放下想要向他人證明自己的執念，又談何容易……”

  “是啊，”陽明也跟著附和，“人對有些東西的追求，其實執著的超乎想象。張大哥能跳脫出來，不被迷霧遮眼，不受俗念束縛，實屬心智過人……”

  “對有些東西的追求，比如你對小師妹的麽？”青墨突然壞笑道。

  “師兄！”陽明臉上一紅，嗔道，“不許你老是拿她打趣。”

  “嘖嘖嘖，我這白撿的師兄喲。”青墨撇撇嘴道。

  “嘿嘿，我看陽明的小師妹也是好福氣。”張曜笑道。

  青墨又欲開口，卻聽聞“咻”得一聲，他臉色一變，幾人皆察覺到有一黑影從一側急速穿過，在他們身後停了下來。

  不知何時，空氣中隱約多了一絲腥甜味道，和危險的氣息。

  四人隨之轉身，見了身後景象，臉色瞬間烏雲密布。小橘虎也趕忙鑽進了周擇懷中。方才輕鬆愉快的氛圍，此刻已經消散得無影無蹤。

  隻見身後一人，手握鐮刀，身著黑袍卻不見雙腳。他臉上的皮膚粗糙皺褶，鼻子塌陷，雙目與嘴卻十分狹長，眉心還有一暗紅色標記，扭扭曲曲如同蜈蚣。

  除了空有一具人形，卻是再沒有其他像人的地方。

  “好濃烈的妖氣……”青墨低聲道。

  “退後！”張曜手一攔，將其餘人攔在自己身後，把陽明給周擇攙扶後，又一手將刀尖插入地麵，周擇能感覺到到，他身上的靈力在暗自湧動。

  而黑影猙獰一笑，配上一袍一鐮，猶如死神，眉心上的印記也隱約亮起猩紅色的光。

  周擇隻覺得不知為何，雙腳一陣發軟。無論從張曜和青墨的反應，還是這黑影的樣貌，都可以看出，他是妖類，而且是異妖。雖然不知是不是那所謂的上將黑淵，但至少，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

  “人類。”自那黑影的喉嚨中，發出嘶啞的聲音。“既然半路遇見，我這就送你們上路！”

  說罷，不給幾人機會，黑影的眼神中泛起血色，露出一嘴青光獠牙，一開一合地念起了咒語。他隻一開口，周擇便覺得頭極痛極痛。

  “不要聽，這是咒語！”張曜低聲道，“你們快走，這兒我頂著！”

  而青墨已經操控起一張符咒，向黑影飛去，直直貼住他的麵門。黑影隨著符咒飛來，向後急退數丈。

  “我已將他暫時封住，一起走！”

  可連其餘人點頭的功夫還不及，那金黃符咒已經被男子撕了粉碎！

  驚詫之下，青墨雙眼睜大幾欲撕裂眼眶，臉上也浮過一抹恐懼之色，顫抖道：“竟然……竟然……”

  再看張曜已經持長刀飛身攻了上去，同時仍回頭衝他們大喊：“快走！”

  周擇與青墨交換了一個猶豫的眼神，他們心裏都清楚，自己與對方沒有抗衡的能力。而且，還有一個傷員陽明需要照顧。

  更何況，自己才剛剛拿到天罡果……若是在這裏枉送性命，如何甘心？

  可是……自己與張曜一路上出生入死數次，又如何能在這種關頭拋下他一人？！

  連記掛著小師妹的陽明，此刻也語氣微弱道：“不必管我，你們去幫張大哥吧……”

  眨眼功夫，張曜已經與黑影過了數招，隻見那鐮刀上勁勢極強，眼見張曜的刀被壓到了胸前，僵持之間，他身形已微微顫抖。

  但他隨即運力，一聲大喝，終於將黑影的鐮刀震開數尺，但那鐮刀陰魂不散，很快又壓了過來，張曜根本來不及退身，隻得換了個方便運力的姿勢，繼續僵持！

  一刀一鐮之間，漫出一團紫氣與一團黑氣，正向兩隻野獸一般撲咬廝殺！

  但那紫氣，卻是一點點微弱了下去，時而冒起一點火星，如同困獸之鬥。

  周擇狠了狠心，對青墨道：“青俠士，你帶陽明走！我來幫張大哥！”

  “我沒事的，”陽明將青墨一推，試圖伸出手指運功控符，但手上剛亮起微光，隨即又暗滅下去，他單膝跪地，伴隨著的是更厲害的咳嗽。

  周擇見一邊陽明體力不支，一邊張曜又苦苦支撐，隻得又對猶疑不忍的青墨喊道：“快！我一個人無牽無掛的，沒甚顧慮，你還有師弟和小師妹，不能一起搭在這兒。就當我連你的那份仗義一起出了，張大哥能心領的！”

  青墨嘴角微微抽動，像是被周擇說進了心裏，隻得欠身作了一揖，凝重道：“周小弟，請幫我轉告張大哥，恕青墨在危急關頭棄你們而去，實在是……我身上還有擔子……日後若有機會……”

  “沒時間了！”周擇不聽青墨說完，便抽出木劍飛奔過去，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肩頭還有一隻小橘虎，又站住腳跟，道：“你也快走。”

  橘虎語氣倒是很鎮定：“我不走。我不能丟下主人。”

  周擇一股氣莫名躥上了頭，也不管合不合適，一股腦兒地說道：“什麽主人不主人的，我們才認識一個時辰，你叫我主人，我答應了嗎？快走！我最討厭養寵物，尤其你這種大叔音一點都不可愛。再說你叫我主人，連主人的命令都不聽？到時候你死了我還得責怪自己，你擔得起這責任啊！”

  其實早在地宮裏時，周擇就已經接受了它。但眼下他知道自己保護不了它，為了求得它的安全，也顧不得那麽多了，隻得口不擇言。

  而小老虎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傷害，在周擇一通嫌棄後，這次終於一言不發，跳下他的肩頭，消失在了樹影中。

  一秒間，周擇心裏又輕鬆又失落。但他管不得這麽多了，隻見張曜刀上的紫氣已經所剩無幾。周擇忙上前相幫，想靠近它從側方或後方切入，打他個措手不及，但顯然黑影已經看穿他的來意，手一張便向他射出一道黑氣！

  周擇衝到一半，見對方先出了手，隻得急刹車向側方一閃，趔趄幾步。而那黑氣擊在地上，竟砸出一個一尺見方的洞來！

  但他的出現，畢竟讓黑影分了神去對付，那鐮刀上黑氣一弱，而張曜借了這個時機，終於向前一頂，霎時間紫氣大盛，黑影被他一擊，竟在空中化成煙散去，但張曜隨即嘔出一口鮮血！

  “還、還好你來了……”張曜捂住胸口，轉身對周擇道，“不然，我要被那股黑氣給活活吞噬……”

  但周擇來不及說話，隻剛剛站起，又覺得頭一陣劇痛，心道應該是黑影又在念咒！

  再一看，影子早已在另一個地方，與他們呈三角站位，赫然出現！

  周擇受不住頭痛，將劍直直向黑影刺去，但這一刺卻又是刺了個空，那黑影竟以同樣方式再次消散。與此同時，他感到自己的四肢愈發僵硬，已經幾乎不聽使喚，不能動彈！

  咒語，起了作用……

  他努力地回過頭去，卻發現那黑影猶如鬼魅，此刻又出現在張曜的背後，揮起了巨大的黑色鐮刀！

  他本能地大喊了一聲“張大哥”，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

  但就算此時行動，也已經晚了。黑色鐮刀上的亮起的寒光，明晃晃得刺眼。而那黑影臉上的笑容，也猶為陰森。

  一瞬間，一萬年，張曜此時正命懸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