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人又向他喊了一聲。

  周擇這時才注意到，眼前站著兩位手持長槍的男子。他們身姿筆挺、神色剛正，其中一人正是方才叫醒自己的，而另一人正在搖晃張曜。

  周擇認出了那兩人的身份，一杆長槍遊如龍，一腔熱血照寒芒，正是蒼雷門的弟子。

  “你們是哪門哪派？看你這鞘，是使刀的，名刀山莊的麽？你呢？你是普通人？”那將他叫醒男子先向張曜問了話，而後又轉向他，十分嚴厲，“快起來，趕緊離開這裏！”

  周擇疑道：“離開？為什麽？”

  “異妖上將黑淵來了！”

  “什麽？！”張曜陡然提高了聲調，臉上既是嚴肅又是難以置信。

  周擇雖不知道這上將黑淵是誰，但看張曜反應，能猜出不是一般人物，何況前麵還有異妖兩個字，那問題應該就更嚴重了。

  妖界分為三族，靈妖、獸妖與異妖。其中靈妖是萬物受天地靈氣滋養而長成，性情溫和，重情向善。獸妖則顧名思義，是獸類修成，因有獸性，是以強者為尊。而異妖，大多由戾氣催生，骨子裏便是殺戮與褫奪。

  異妖一族近百年來勢力急速擴張，實力已躍居妖界最上。此後，就一直對人界虎視眈眈，並且在四處挑起了大大小小的爭鬥，最大的一場，就爆發於十五年前。

  “快走吧，歲和盟的精銳部隊很快便會到了。我們奉命將所有無辜俠士勸離純淨廢墟，尤其是你，”那人指指周擇，“看你不像我們修行中人，怎的來了這裏？現在立刻就離開！別耽擱時辰，枉送了性命。”

  周擇想到天罡果，正欲拒絕，卻見張曜衝他使了個眼色，一把按下了他，對那兩名持槍男子點頭笑道：“曉得了，曉得了。這是我弟弟，剛隨我入了名刀山莊不久。我這就把他送出去撒！”

  周擇相信張曜另有安排，於是隱而不發，靜觀其變。男子聽張曜說罷，點點頭又道：“你也一起走吧！不管你們是來幹什麽的，性命要緊！”

  張曜道：“二位盟友放心，既是歲和盟的命令，我們自然遵從。你們快些去吧，看看其他地方還有麽得俠士不曉得嘞。”

  另一位持槍男子則神色溫和許多，此時他向張曜作了一揖，彬彬有禮道：“多謝盟友，形勢緊急，我們先走一步。”

  罷了，兩個持長槍的男子便消失在不遠處的霧氣中。待兩人走遠後，周擇便對張曜說：“張大哥，你快離去吧。”

  張曜眉頭緊鎖，反問道：“你可知道那異妖上將黑淵是什麽人物？”

  周擇搖搖頭。

  “十五年前那場大戰，妖王有兩個猶如左右手的得力將領。一個是上將白河，一個是上將黑淵。當年人界圍剿白河時，是傾盡武宗於宗主與蒼雷門張門主兩人之力，借以藥聖穀的逆命七星陣，又將兩人實力翻了個番，才將白河打殘。而那黑淵，實力與白河相當。”

  周擇聞言，心中又驚又怖。十五年前放眼天下，實力居於第一梯隊的門派，也不過就是武宗、蒼雷門、流螢仙居、藥聖穀，與自己所在的雪明劍派這五個。

  而那上將白河，居然需要兩大門派，不，三大門派的合力才不過將其打殘……

  見周擇麵露驚愕，張曜心道他應該不會再堅持，雙眉稍有舒展。

  誰知周擇又重複道：“張大哥，你快些走吧。”

  這下驚愕的人換成了張曜：“你……你還是不肯走？！”

  周擇卻釋然道：“不。之前張大哥救了我的命，四舍五入等於白撿一條，我已經賺了。既然還有機會，我就不會停下腳步。張大哥，我唯一怕的就是連累了你。”

  此時他心裏，其實是七分決絕，三分僥幸。到了這一步，離天罡果可謂咫尺之遙，機不可失，他願放手一搏。再者他覺得正麵遇上黑淵，不見得有多容易，運氣壞了兩年，也許這一次就會否極泰來了。不然，怎麽會讓他遇上張曜呢。

  張曜本是鐵血豪情，見自己勸周擇不動，反而被他擔心，不禁氣道：“老子才不怕死！老子不僅不走，還要去幫歲和盟對抗異妖，隻是覺得你這娃子死了可惜！”

  “嘿嘿，你不怕，我不怕，不是更好。”周擇咧嘴一笑，起身又向前去，此時反而覺得步伐輕鬆不少，連周圍廢墟也在晨光照耀下多了一絲生機。

  “驢脾氣。”張曜嘟囔著，也笑了一下，而後大步追上前去。

  隨著天色愈亮，霧氣反而又重起來，周遭的斷壁殘垣再度開始若隱若現。

  由於空氣稀薄，走往常的路需要消耗更多體力。加上周擇身上的傷畢竟未能痊愈，兩人走了約莫一兩個時辰後，周擇開始微微喘息。

  張曜見狀，便叫他稍事休息。

  周擇靠坐在最近一處斷牆邊，一手托住頭，雙目微閉。他知曉黑淵快要來了，得抓緊時間，並不適合多休息，於是隻坐了不到一炷香功夫，便又起身欲走。

  但再抬眼望去，卻不見了張曜的身影。

  周擇心下一沉，忙轉過斷牆左右看看，仍是無人。他隻得邊尋找，邊呼叫起來：“張大哥？張大哥！”

  “周小弟，我在這裏，你來！”

  聲音是從他的左前方傳來。

  周擇忙不迭地向聲音響起的方向走去，三步並作兩步，穿過層層霧氣，終於見到張曜正站在不遠處的一塊石堆上，背對著他，向前眺望。

  周擇鬆了口氣，爬上約有半人高的石堆。張曜指著前方幾棵形狀怪異的樹，向他問道：“周小弟，我瞧著那幾棵樹，與你所說的天罡樹有些像撒。我本來想先趕過去看看，又怕霧這麽大，萬一走散了，幹脆還是在這裏等你過來。”

  周擇順著張曜手指方向，睜大了眼睛往前望去，左看右看，發現在前麵一處傾倒的牌坊後麵，依稀有幾棵黝黑的樹，樹幹與樹枝盤繞交錯，頗為特別。那樹上，似乎還墜著幾顆晶瑩剔透的圓果子。

  “是它！！！”周擇兩眼放光地大喊一聲，拔腿便朝那地方跑去。

  終於找到了！周擇隻覺得心裏的喜悅無以言表。

  “嘩啦啦！”

  “轟隆轟隆——”

  “周小弟！”

  突然，石堆倒塌的聲音、張曜出乎意料的叫喊，伴著一陣煙塵，將眼前的一切盡數抽離。而後，周遭忽地一片黑暗，身子向下不停墜去。

  周擇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隻知道，他離那幾棵天罡樹，更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