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弟子大院，是雪明劍派低階弟子的住處，周擇來到最後麵的右手一間，“吱呀”一聲推門進去。

  房間裏有兩張床榻，一張木桌和一個木櫃櫥，再無他物，十分樸素簡單。

  他將木劍放在正中的木桌上，而後自己雙腿盤坐在一側的床榻上，左手搭上右臂，右手則兩指並起，指向桌上木劍，雙目微閉，似是運起功來。

  一炷香的功夫，他不動，木劍亦不動，簡直讓人懷疑時間是不是在房間裏靜止了。

  過了後，周擇才睜開眼睛，輕輕歎了口氣。

  果然還是不行啊。

  每當嚐試運功時，周擇便覺得自己身上毫無靈力可以調用，經脈穴位之間也無以貫通。兩年來，他始終停留在“禦劍”這最基礎的一步，無法成功，也無法進行下一步修習。

  與他同時進門派的弟子們，基本都已經可以踩著劍在天上亂飛了，隻有他還是隻能靠一雙腳行走四方。

  周擇作為從不收徒的“癡絕劍”親自帶上山的第一位弟子，占據了這麽寶貴的名額，可資質竟是如此拉跨，也就難怪其他人對他頗有微詞了。

  奈何，人是總有些無論如何也想去做的事。

  有的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有的向往卻起於一瞬間，一旦破土而出，就在心裏不停地生根，發芽，撓得人心頭直癢。

  對於周擇來說，留在雪明劍派，成為一代劍俠，便是這樣的事。

  那種鋤奸扶弱的強大，與來去自如的豪情快意，令他也想擁有。

  起初，他也曾試過不少其他方法，比如央求出色的弟子多教教他；比如以勤補拙，每天別人睡下後仍在練習；比如借諸外物，時常天不亮就去山頂的門派舊址，試圖尋一些前輩遺落在那裏的寶物。

  然而，那位被周擇纏著學習的弟子，一開始還算熱心，後來見了周擇就躲；劍術雖提升了，靈力還是不堪一提；門派舊址裏，他更是從沒找到過真正有用的東西，頭幾次去的時候，還因寒氣入體惹出內傷，修養了十天半個月才好。

  這些辦法通通沒用。

  自打入了門，兩年來他就體驗過了許多種心酸與艱難，但即便如此，他仍停留在修行最開始的地方。

  可是，哪怕就這樣艱難地、醜態百出地掙紮著，他也從沒想過放棄。

  對他來說，若放棄了，人生就太無趣了。

  “算了，還是繼續練劍吧。”周擇心道，從床上一躍而下，拿起木劍，來到弟子房門口，一個姿勢擺好，“難道我要成為史上第一個沒有靈力的劍俠？”

  弓步，轉身，起跳，刺劍……

  這些動作他都再熟悉不過，做起來也已經非常連貫。就算是任意幾個動作組合在一起，也不顯生硬。光是看劍招，倒是覺得此人的一招一式頗顯老道，一點兒也不像個新弟子。

  “還可以再快一點。力道也不夠強。”周擇自言自語著，繼續鍥而不舍地練下去。

  直到日頭已經一點點接近頭頂正中，此時他已是揮汗如雨。

  “咻咻咻咻~”一段輕快地口哨聲逐漸地近了。

  來人自前麵弟子房的角落處出現了，是一位意氣風發、身形矯健的少年，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搖頭晃腦，似乎是有什麽開心事。

  他來到周擇麵前，恰逢周擇一劍掃過。他迅速向後一仰，使得上半身幾乎呈水平位置。

  “謔！”而後，他直起身讚道，“可以啊，周大俠！”

  周擇聽見是熟人聲音，便放下了手中的木劍，揮了一把額上的汗，喘息道：“是你啊。”

  少年目光落在周擇的木劍上，發現那是他沒見過的新鮮玩意，一把拿來道：“這是你剛剛從舊址撿來的？之前可沒見過。”

  “嗯。早上撿的。”周擇答道。

  少年左看右看，覺得木劍的樣子極為平凡，唯一特別一點的，便是劍柄上刻了一個“情”字。也許是因為由木頭做成，不夠堅固，劍身上有許多道細小劃痕，而且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腐蝕，一看便有些年份了。

  少年又將手放在劍鋒上試了試，那鋒利度與真正的寶劍亦相差很遠。

  他端詳半天，也沒看出什麽異樣，隻得將它塞回周擇手裏：“這好像還不如入派時統一佩發的鐵劍呢。”

  “是它一直要跟著我。反正，能練就行，多一把劍新鮮新鮮，也沒什麽不好。”

  周擇回憶起早上的場景，那是在一個偏僻的小山峰，上麵有一座破落的廟宇，廟宇前立著一個人形石像，木劍當時就是捏在這石像手裏。

  周擇來到石像跟前後，木劍便離開了石像，一直搖曳著跟著他。但當周擇試著駕馭此劍時，卻又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抱著萬一有用的僥幸心理，當然想甩也甩它不脫，周擇便將它背在身後，帶了回來。

  “哦？”餘一盅奇道，又看了看那把劍，“樣子如此普通，竟會認主……可這畢竟是木頭做的，說不定是哪位前輩高人的玩物吧。”

  “興許吧。”周擇實在參不透這木劍上的奇異，反正門派舊址得來的東西也沒有用得上的，也便懶得去想了。

  “又是練了一上午沒停？”少年上前攬著周擇的肩，兩人勾肩搭背地回到了房間。

  “嗯。”進來後，周擇坐回自己的床榻，“你呢？又去子昀師叔那裏開小灶了？”

  “是啊，日日起的比雞早，直到晌午才回來。”少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一頭栽進另一張床榻上，“累死我了。”

  這位少年名喚餘一盅，是與周擇同住的低階弟子。餘一盅生自修行世家，雖天資過人，卻從不因此偷懶，練功極為勤奮。自打來了，他就被子昀宗師視為重點培養對象，頗有要跨過高階弟子，直接破格收他為真傳弟子的架勢。

  周擇不語，心想若是顏師叔有小灶給我開，別說起得比雞早，我不睡覺都成。那旁的人也真逗，傳我與顏師叔是親戚，竟傳得有模有樣。嗬，真要是親戚倒好了，還能帶上山一放養就是兩年？

  “對了，”餘一盅的聲音透過木桌傳來，“我今天聽到小道消息，說今年的低階弟子考核，定在十日之後。估計明後天，通知便會下來了。”

  周擇驚訝道：“怎麽比去年提前了兩個月？”

  “高階弟子就算入了名冊，最後仍要掌門過目才行。師叔說，過段時間掌門有要事在身，才將整體進度都提前了。”

  這低階弟子考核，若是通過了，便可晉級高階弟子，並且正式拜師；若是通不過，還可以第二年再來。但若是第二年也通不過的話，那劍派就不會再留了。

  不巧的是，今年正是周擇的第二年。

  若是再不成，他的劍俠之夢恐怕便要宣告破碎。

  練劍講究的是內外兼修，隻有將深厚的靈力與精湛的劍術相結合，才能成就天下最強的劍法。每個人都可能在兩者上有所偏向，但像他這般在一個方麵完全“斷腿”，那是從來沒有的。

  而這，也是他去年沒能通過的原因。

  可今年又通知得如此突然。

  如此一來，該怎麽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