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都說鬼不是人，所以鬼無情無義，可是他已經當了太久的人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就變得跟人一樣多愁善感了。

  他其實已經極力讓自己看上去無情無義了，可是他有一顆至純至善的心啊，他是一個有感情的鬼，現在看到路泉這個樣子，他非常的於心不忍。

  路泉像是感覺到了旁邊的動靜，終於醒了過來，她直勾勾的看向桌子上的那碗人血，還沒有等啟明說話就走了過去。

  她端起了那碗血，一飲而盡。

  啟明看到她身上金蓮的光暗了許多，而那片蓮花瓣又黑了很多。

  “好像確實是有點用。”路泉舔了舔嘴角，雙眼帶著一抹妖異。

  “你這樣下去不會成妖吧？”啟明忽然心裏一跳。

  “妖？”路泉挑了挑眉毛，“我是人，如何能夠變成妖呢？”

  “你可不要忘記了你身體裏還有一半花靈的魂魄，而且我總覺得你身上還有一些別的東西，隻是暫時我還看不出來。”啟明說。

  “別的東西是指什麽呢？”路泉問他。

  “比如蛇類的味道。”啟明說。

  “蛇？”路泉挑了挑眉毛。

  “是的，其實蛇是比人類更早的存在，這些也都是當初我做和尚的時候在廟裏的一些書上看到的，女媧就是蛇的身體，女媧造人之後才有了人類。”

  “在此之前，比如伏羲大帝，比如炎黃大帝，都是蛇的身體。”

  “蛇在過去是神，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族的血脈越來越衰微，到現在，許多蛇族都隻是普通的蛇，它們的血脈之中，神的力量已經十分微弱了。”

  “我在你的身體周圍隱約的感覺到，有蛇的力量。”啟明認真的說。

  “其實這也很容易解釋的，人類的祖先本來也是蛇，會有一些人存在返祖現象，身體裏會存留一部分祖先的力量。”

  “這種力量微乎其微，根本不會影響到人，可是一旦你的身體開始出現一些不一樣的變化，這種力量就會變得壯大。”

  “你有沒有覺得你的變化都是從你吃人心開始的？”啟明說。

  “而且你身上金蓮的力量越來越衰落，我一開始覺得可能是你身體裏另外一半的靈魂在支配，可是，花靈的力量應該不足以讓你如此沉溺於人血的味道。”

  “所以我就在想，你身體裏會不會有第三種力量在支配，比如你血脈當中的蛇的力量。”

  路泉聽得有些雲山霧罩，“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是人怎麽可能跟蛇有關係，你想的太多了，我喜歡喝人血應該是因為你身上的鬼氣削弱了我身上的力量，這個你之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可是你看你現在的眼睛。”啟明有一些猶豫的指了指她的眼睛。

  路泉走到銅鏡邊上，拿起鏡子看了看自己的眼睛，並沒有什麽問題啊。

  “你再細看一下。”啟明眉頭緊鎖。

  路泉又重新看了一眼，什麽也沒有，正要拿開鏡子的時候，忽然看見一隻黑色的蛇從自己的眼角一晃而過。

  那是什麽東西？！

  她手中的鏡子一下摔在地上，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我覺得你有必要先弄清楚自己的前世今生，你身上背負的秘密實在是太多了，好像遠不止隻是在身體裏有一個別人的靈魂這麽簡單。”啟明表情嚴肅。

  “那現在我該怎麽辦？”路泉問他。

  “我們離開這裏吧，我帶你去找真相。”啟明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認真的看著她說。

  “你要帶我離開這裏？”路泉詫異的看著他，“你還要帶我尋找真相？”

  “為什麽？”她問他。

  “我也說不上來，可能是做人做的太久了，所以不忍心看到你越來越失控吧。”啟明垂下了眼睛。

  “我們已經賣身到這裏了，這裏的一切也很符合你的預期，你確定要離開這裏嗎？”路泉知道憑借啟明的本事，悄無聲息的離開這裏並不是什麽很難的事情，但是，如果真的離開這裏了，說不定很快就會被聶道玉華發現的，畢竟現在外麵說不定已經天羅地網了。

  “嗯，我們一起離開這裏，那個芙蓉如果你喜歡，我也可以帶上她。”啟明這話讓路泉更加的驚訝。

  “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餓鬼嗎？”她問。

  “也許已經被你這株地湧金蓮給渡化了。”啟明露出一抹苦笑，“恭喜你，那個和尚都做不到的事情，卻被你做到了。”

  “那我現在就去找芙蓉？”路泉喝了人血冷靜了很多，體內翻滾的吃人的欲望也消停下去了。

  “你當真要帶著她？不怕自己控製不住把她吃了嗎？”啟明忽然又猶豫了。

  “……這不是你建議的嗎？”路泉費解的看著他。

  “我隻是不知道如何跟她道別而已。”啟明終於說出了心裏話。

  “你知道她喜歡你？”路泉有些猜到了。

  “對。”啟明點頭。

  “但是她喜歡的應該不是我，她喜歡的不過是我扮做的這個人，如果她知道了我真實的身份，怕是會被嚇壞。”

  “你的皮相確實是用的之前的和尚的，但是我相信芙蓉應該不是隻看外表的人，她喜歡你，或許是喜歡你的性格吧。”路泉說，她現在一時之間有些緩不過來，所以這隻鬼是動了凡心了嗎？

  剛剛才接受這隻鬼變成了一個好人，現在又要接受這隻鬼對一個喜歡他的女孩子動了別的心思的事情。

  怎麽好像不隻是她一個人變了，所有的一切都變了，是嗎？

  “我是鬼，我沒有想過會不會喜歡別人，但是卻是第一次別人喜歡我。”啟明歎了一口氣，“我已經極力惡言惡語的對她了，就是想讓她知難而退，剛才的那番話也說的很過分，顯然是傷到了她的心。”

  “那你還要帶她走嗎？”路泉問。

  “我隻是有些不忍心，看到她流落在這個煙花之地，我想帶她走的意思並不是把她帶在我們身邊，而是把她帶離開這裏，到一個新的地方重新生活。”啟明說。

  “我們可以用銀子先給她贖身，讓她正大光明的離開這個地方，然後再給她找一個遠離這些是非的地方，讓她重新開始生活。”

  “等到安置好了這些，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那個地方是一切生命的源頭，也許到了那個地方，你的身世也會找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