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道玉華露出靦腆的笑容，“兒臣不苦，幾位哥哥都在您身邊替父皇分憂，獨兒子一個沒有作為，兒子隻覺得慚愧。兒子的這幅身子，隻怕撐不了幾年了，這次回來，隻希望最後這些時日能在您身邊盡孝。”

  “怎麽就撐不了幾年了？”皇帝露出驚訝的表情，“等會就讓太醫……噢不對，讓司天台的人來看看。”

  聶道玉華的眼底劃過一抹光，但是被他不動聲色地壓了下去。

  終於，讓他等到了他最想見的人。

  太醫或許當時是在他人的授意下才沒有說出他中毒的真相，但是真正決定他命運把他驅逐出皇城的，正是大司馬，雷音。

  等到雷音走路帶風的跨了進來，聶道玉華已經跟皇帝聊了許久了，甚至眼底還隱隱有淚花閃動。

  外人看著他們兩個當真是父子情深，所以大司馬一走進來，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眉頭一皺。

  “陛下，殿下。”大司馬隻微微彎腰施了半禮，這邊是他的特權了。

  大司馬是代表上天傳達預警的，在百姓心中是近乎神的存在，雖然在宮裏，他依然和皇帝是君臣的關係，但是他的地位可以說是淩駕在所有大臣之上的。

  “阿音啊，這是玉華啊，你也好久沒見到他了吧，你看他如今竟然長得這樣好了，你快看看那附在他身上的那些髒東西還在不在？”皇帝對大司馬的稱呼極其的親昵，聶道玉華聽到不由得眉毛挑了一下。

  “是，陛下。”大司馬衝皇上點點頭，認認真真的從頭到腳端詳著念到五皇子。

  他一邊看一邊眉毛皺得更厲害了，當時下毒的事情他是有參與的，甚至毒藥就是他弄來的。

  這是塞北的一種奇毒，一般人根本查不出來聶道玉華當時是中毒，就算真的有那種神通廣大的大夫可以看出來他是中毒，也沒有那個本事解了他的毒。

  因為這個毒有極可怕的名字，叫做“閻王笑”。

  隻要中了這個毒，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聶道玉華已經中毒這麽多年了，竟然還沒有死？就算他的身體比較特殊，僥幸活了下來，也不應該是現在這副人模人樣的形容。

  起碼也得是全身潰爛，麵目可怖才是啊？

  為什麽他會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的麵前？難道他的毒已經解了嗎？不可能啊，當時給他要的人說過，這種毒除非死，不然是不會有解藥的啊。

  大司馬此時內心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臉上卻沒有太大的變化，他混跡官場許久，這等掩飾自己真實意圖的事情不過是手到擒來，當初下毒的都能瞞過所有人，更何況現在過去這麽久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大司馬張口說道，“微臣看著殿下的身子並無什麽大礙，那些冤魂也早已不見了。”

  “啊！”皇帝一臉喜色，終於鬆了一口氣，如果還是跟之前那個樣子，自己可是真的不敢把這個兒子留在身邊的，現在大司馬都說沒事了，自己終於可以做一個慈父了。

  “可是每到每月十五的時候我還是會發病，這是為什麽呢？”聶道玉華插口問道。

  “這個微臣也不清楚，微臣隻會看鬼神之事，並不會看病，或許是殿下的身子內耗太久了，不如請方太醫過來看看？”大司馬建議道。，同時臉上飛快地閃過一抹狠色。

  方太醫是太醫院眾太醫之首，當初下毒的事情他也有參與，雖然他沒有親自下毒，但是當時他也診斷出來了聶道玉華是中毒而不是什麽天命。

  可是，當時大司馬私下見了他一次，本來大司馬是打算斬草除根，讓方太醫在藥裏麵下毒，殺了聶道玉華的，但是方太醫也是一個老狐狸，既不想得罪大司馬，又想明哲保身。

  如果自己真的給殿下下毒，就等於把把柄遞給了大司馬，而且萬一被查出來的話，這可是謀殺皇子，會掉腦袋的事情，那怎麽可以做啊！

  於是當時方太醫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大司馬，說自己是個大夫，隻救人不殺人，如果讓他殺人，無異於殺己。

  但是，鑒於大司馬當時讓他殺人的理由是，殿下是殺星轉世，如果活著，必定會給朝廷帶來無窮的後患，這麽做也隻是為了保住陛下的江山而已。

  所以方太醫又委婉的表達了一下，自己一心是忠於陛下的，所以自己並不會給殿下救治。

  其實說實話他自己當時也沒有把握救好他，他當時隻是在診脈的時候微微發現了不對，發現殿下其實已經中了毒，這個毒雖然不自私，但是日久天長一定會把人折磨到身體被消耗殆盡，然後英年早逝。

  所以當時他隻是不動聲色，但是萬萬沒想到，後來大司馬找來自己，要求自己給殿下下毒，要在幾天之內就要了他的命！

  這人可真狠啊！

  當時他就覺得，真是看不出來啊，一向在人前備受尊重，地位又很高的大司馬，竟然會對陛下的兒子下此毒手。

  這個人到底圖什麽呢？他已經有了這麽高的地位，殺了殿下對他有什麽好處？

  難不成是背後有人示意他的？殺皇子無非就是為了爭皇位，後麵的人可想而知定是宮裏的哪一位妃子了，啊，而妃子背後必然牽扯出複雜的朝局。

  隻這麽一想他便覺得毛骨悚然，這些人你已經給他下了毒了，現在竟然還這麽等不及，難不成是發現了自己看出來了，想要拖自己下水，才讓自己再下一次重毒的嗎？

  所以他便當機立斷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為了陛下為了天下，他會對殿下的身子袖手旁觀，言下之意便是他看出來殿下中毒了，但是他不會說出去，其實這便已經是把自己卷入到其中了。

  可是比起親手誅殺皇子，這樣的罪名還是小的多，也不算什麽把柄，就算以後被查出來，他可以說自己當時並沒有察覺殿下是中毒，甚至還可以說是被大司馬威脅一家老小，迫不得已之下才對此事閉口不談的。

  最壞的無非就是被貶，總之，反正是不致死的罪名。

  大司馬總不好隨意處置一個官員的生死，他背後的人權利再大，也是不敢如此做的。

  隻好恨恨的咬牙，暗罵一聲老狐狸，就此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