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一雙眼睛看著他，並不作聲。

  男人這才小聲的在旁邊對孩子說，“泉兒啊，快叫聲爹爹給他聽。”

  然後又抬頭對大夫說，“大夫，我的孩子真的不是妖怪，我的孩子就像你剛才說的，或許以後會有大出息呐。”

  華大夫這會子也冷靜了下來，他活了一把年紀了，跟個鄉野農夫計較什麽呢？何況他懷裏的孩子生下來才一天，稚子何辜啊。

  “老夫也隻是太過驚訝罷了，你一直在這裏生活，不知道省城裏的樣子，前幾日司天台的人算出來，說這天下會有妖星降世，山河不保。”老大夫終於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邊喝一邊說。

  男人被他這句話嚇得心裏更亂了，“可是，可是這跟我家娃娃有什麽關係啊？”

  “你家娃娃沒有心還能活著，做本來就異於常人了，竟然生下來就會說話，你說這要是傳到省城裏去，還能不被人當成妖童？”大夫緊緊的皺著眉頭。

  男人猛的跪了下來，把娃娃放到一邊，不停的磕著頭。

  “大夫，大夫，我隻是上門來問診的，我我隻是相信您才告訴您這件事啊！”他說著眼睛紅了，額頭也磕得通紅。

  大夫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你聽老夫說，你現在要是還想這個孩子活著，就趕快回家去收拾細軟帶著你家媳婦一起逃走。”

  男人停下了不停磕著的頭，有些怔怔的看著他，“要、要走？”

  “當然要走了！”大夫突然用力瞪他一眼，但是卻壓低了聲音，“剛才也是我沒想到這茬，小孩子或者你家娃娃沒有心的事情，已經滿大街都傳遍了，我們這裏偏遠，消息要是傳到縣上還要幾日，但是一旦傳到縣上，很快就會到省城。”

  “所以，”大夫一臉嚴肅的看著他，“你要在這幾日趕緊走，走得越遠越好！”

  男人的腦子亂亂的，他不知道事情怎麽就變得這麽嚴重了，一開始隻是擔心娃娃的身體，現在竟然還有什麽妖童的事情。

  天爺啊！怎麽會這樣？

  男人抱起孩子，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外走，走到門旁又想到什麽，回過頭來。

  他忽然又跪了下去，對著大夫說，“多謝多謝大夫救命之恩。”

  華大夫擺擺手，“我也不是救你，如果不是老夫剛才說漏了嘴，這件事或許不會傳的那麽快。一看你就是山裏的獵戶吧，你那地方小，若是這件事情沒有傳到鎮上，保不齊孩子還可以順利的長大。”

  男人有些後悔，要舉家逃離，竟然還是他的錯了，他深深的看著懷裏的孩子，孩子這時候也在看他。

  男人對著孩子擠出一絲笑，“泉兒，爹爹帶你和娘親去別的地方好不好？”

  懷裏的孩子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突然開口了。

  “好。”

  一聲奶聲奶氣，充滿童稚的聲音從她的嘴裏傳出來。

  華大夫卻是嚇得神魂俱裂！

  竟然是真的，竟然真的會說話！

  男人麵色訕訕的看了看華大夫，然後小心的緊了緊懷裏的孩子。

  華大夫雙手撐住桌子，差點沒緩過氣來，他擺了擺手，“你千萬要記得，這孩子三歲之前，切不可再讓人聽見她說話了。”

  “是是，我一定不敢再讓她在人前說話了。”男人後怕的微微喘著氣。

  “以後好生教養這個孩子，若是教的好，我不信什麽妖童不妖童的，不就是個女娃娃嗎，能做出什麽亂？”華大夫衝他說著，後半句又有些自言自語，似乎是自己在勸自己。

  “我家娃娃很乖的，不哭也不鬧，她一定不會是什麽妖童的。”男人很篤定的說。

  “走吧，走吧，趕緊走吧。”華大夫有氣無力的說，自己年紀大了，實在受不起這樣的驚懼交加，可是也正是因為年紀大了，要積德行善啊，怎麽能把這件事情報上去呢，希望自己不會後悔有今日善舉的一天。

  “好。”男人這次終於找回了心神，大力推開門，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男人走出華春堂的大門時，門口已經圍了許多的人。

  咱群中有竊竊私語的，也有大聲的問出來的。

  “哎，你那娃娃真的沒有心啊？”

  “哎喲，怎麽可能有這種事情哦？老頭子活到這把歲數從來都沒聽過呐。”

  “我到是聽說長白山的山參成了精後會變成娃娃，也沒有心。”

  男人低著頭聽著眾人竊竊私語，一旁的夥計看不下去了，大聲的叫嚷起來，“這是人家媳婦懷胎世月生下來的，什麽長白山的山參，你們這都聽的什麽亂七八糟的坊間傳聞，我們這裏是醫館，醫管！要聽戲去茶館那，都別圍在這了！”

  大家這才有些不甘心的散去，一個兩個的都還不停的回頭張望。

  夥計笑眯眯的轉頭對著男人說，“這是我們大夫給孩子開的藥，你且收好。”

  男人躡躡的說，“我，我還沒付錢呐。”

  “嗐，我們家大夫說了，你這孩子可憐，這次的藥就不收你錢，快收下吧！”說著就往男人托著娃娃的手塞去。

  男人手剛碰到紙包，卻發現重重的硬硬的，他輕輕的摩挲了一下，像是石頭一樣的東西。

  好夥計衝他眨眼，“我們大夫說了，山裏有野獸，等到天黑就不好行路了，你快些回去吧。”

  男人心裏一暖，這紙包裏的怕是散碎銀子吧。

  他日常打獵，碰到收獲大的時候，至少要一兩個月那麽多打到的獵物才能換一塊小塊的散碎銀子。

  可是這裏怎麽的也得有十幾兩吧。

  “替我向你們家大夫的道聲謝，就說我記下他的恩德了，以後這孩子若能平安長大，一定會回報他。”路飛鄭重其事的說。

  夥計點點頭，笑著說，“您快些走吧！”

  男人終於離開了，他抱著自己的孩子，快步的往來時的方向走去，他是走的那樣快，路人看起來，他就是生怕天黑了遇到野獸一樣的山裏的趕路人，可是隻有他知道，他在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