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白山的半山腰上，住著十戶人家，這一天，其餘九戶的人家都圍到了最後一家的屋子外頭，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眼神裏滿是急切。

  當家的男人緊緊的貼在裏屋外的門邊上，而裏麵是一聲一聲女人的慘叫。

  “秀姑啊……”40多歲的男人臉上已經有了不少皺紋，現在正皺著個臉，無比擔憂的朝著門內不停的換著妻子的名字。

  “啊！”

  裏麵的回應他的，隻有一聲接過一聲的大叫。

  “路飛啊，你別太緊張了，這女人生孩子都是這麽痛的，秀姑這也不是投胎了，沒事的哈，沒事的。”第三家的婦人小聲的安慰他。

  可是路飛完全聽不進去，已經半天了，從昨天夜裏開始就叫個不停，幸好他們在前一天早早的就把鎮上的穩婆請了過來，就是因為這個長白山出入不方便，怕臨時臨頭要生產，找不到穩婆。

  可是現在穩婆雖然在，他的秀姑的樣子卻不太妙。

  就像他們說的，秀姑這不是頭胎，可是她已經四十多歲了，上次生孩子的時候才二十，哪裏能一樣呢？

  “我早說了，我早說了，這孩子不能留就應該打掉！”男人又急又怕，懊惱的說著。

  “呸呸呸，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人家說老來子，老萊來子都是老來福，這是別人求也求不來的運氣，你竟然還想打了，這是做的什麽孽？”村裏頭家的路三娘已經六十多歲了，年紀大了，就特別聽不得這樣殘忍的話，於是生氣地打斷了他的話頭。

  “唉，路三娘，你別生氣，路飛他這就是著急。”路大勇在旁邊勸著，他是路飛的隔壁，也就是村子裏的第九戶人家。

  路大勇最是清楚這個老實男人平時對他的媳婦和未出世的孩子有多上心了。凡是在山上打來的野味，腿和身上最多肉的肚子總是給他的媳婦吃，自己就隻喝喝湯，然後把多餘的肉拿到鎮上去賣。

  “不過路三娘說的也沒錯，路飛啊，這是好事啊！你家路水兒身體差走的早，你們夫妻倆這麽多年，也沒能再多個孩子，好不容易現在有個孩子了，這是上蒼給的福氣呀，你放心，既然天給你們這樣的好福氣，一定會讓嫂子和孩子平安無事的。”路大勇一向性格爽利，遇事也比較想的開，所以他拍了拍路飛的肩膀，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也好勸勸他。

  “孩子胎位不正是橫著的！保大人還是保孩子？”屋子裏麵一直忙活著的穩婆突然衝了出來，滿手是血的拉開門，朝著屋外的路飛著急的喊著。

  男人被她一句話嚇得軟在地上，眾人趕緊扶起他，

  “秀姑她男人，你可千萬要撐住啊！”第六家路黑土家的媳婦秋蓮，日常跟秀姑處的最好，聽到穩婆這樣說，拿著帕子擦了擦眼淚，一邊還不忘安慰已經渾身癱軟的路飛。

  “哎呦，怎麽昏過去了？！”人群中忽然穿來一陣大喊。

  “快快快，掐他人中！”文潑在門口大聲的指揮著大家。

  男人的人中被人狠狠地按了下去，終於深吸一口氣，又悠悠的轉醒了過來。

  “我的秀姑啊……”他哀嚎一聲，大哭了起來。

  穩婆見慣了這樣的場麵，雖然依舊麵露焦急，仍然是大聲的喊了一聲，震住了他們，“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你再不做決定，母子兩個都要死！一屍兩命啊！”

  大家都不敢出聲了，把目光都投向了坐在地上的路飛。

  男人抹了把眼淚，抬起頭看著穩婆，“救我媳婦一定要救我媳婦。”

  “好。”穩婆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隨後又快速的關上門，回到了屋裏。

  裏麵的哀嚎聲卻忽然停了，男人的心也被懸在了嗓子眼。

  沒過多久，門吱呀一下又開了，穩婆手裏抱著一團用布包起來的東西，雖然看不見，但是大家都知道，那應該就是孩子。

  “胎位不正，我隻能硬把孩子生生扯了出來，這會怡已經不會喘氣了，你要看一眼嗎？”她臉上露出同情哀傷的表情，畢竟她也是為人母為人妻的人，他知道這種喪子之痛有多令人難過。

  男人卻沒有看那孩子一眼，而是急匆匆的撞開穩婆，往屋內衝去，“秀姑！”

  他一聲大喊，跑到床前，床上的女人，蓋著被子，臉色蒼白，頭發都濕了，緊緊的貼在臉，地上，放著剛才打進屋內的兩大盆熱水，隻是現在熱水已經變成了血水。

  “秀姑！秀姑，！你別嚇我？秀姑你醒醒啊！”男人趴在床邊大叫，不停地搖晃著女人的身子，

  “別搖了，她隻是失血過多，又費了這麽長時間的氣力，氣血兩虧，我已經給她施針了。”穩婆抱著懷中的繈褓走過來，“你的下去長白山才一株上好的山參燉起來給她喝，好好休養幾天就沒事了。”

  男人聽她這樣說，渾身就像被抽幹了力氣，徹底的鬆了下來。

  “你，要不要看看孩子？”穩婆遲疑的問他。

  “既然孩子已經沒氣了，就麻煩您把他埋了吧？我不想再看到他，看見了心裏頭難過。”男人用手捂著臉說著，聲音帶著哭腔。

  “這個……”老婆的聲音竟然帶著一絲遲疑，好像有什麽為難的地方。

  “怎麽了？”男人抬起頭看向穩婆，臉上滿是淚水。

  “孩子確實是沒氣了，把手放到鼻子邊上試過了……但是她的眼睛……”穩婆支支吾吾的說著。

  “眼睛怎麽了？”男人終於撐起了身子，站了起來，把身體往前傾，文博有稍稍放低了自己的胳膊，好讓男人能夠清楚的看清她抱著的孩子。

  “啊！她……”男人驚訝的喊了出來，又用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穩婆露出複雜的表情，衝他點了點頭。

  “這是活著，還是死了啊？”男人呐呐的問著。

  繈褓中，皮膚嬌嫩的嬰兒小小的身子躺在那裏，露出饅頭大小的臉蛋，她的身體因為缺氧呈現青紫的顏色，可是一雙眼睛卻大大的睜著，看起來就像死不瞑目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