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門通往人間的路是一條有許多雲朵不停飛過，耳邊有呼嘯的風不停吹過，身體會不停降落的這麽一條路。

  我一路上都好奇的睜著眼睛打量著這個世界。

  可惜這條路不很長，一會兒我們就穩穩的落到了地上。

  夕顏看到我麵露遺憾，捏了下我的手心，“這算什麽呀，南天門通往人間的路都是些雲，有什麽可看的？你還沒有見過人間的熱鬧呢，那才真的讓你目不暇接！”

  我順從的點點頭，老實的跟在她的身邊。

  翻過一座山，來到有許多房屋的地方，這裏的街上擠滿了人。

  “今天是人間的趕墟，你知道什麽是趕集嗎？”夕顏歪著頭看我。

  我搖搖頭。

  “人類啊，不像我們會騰雲駕霧，所以他們特別喜歡儲存東西，然後大家就會約定在某一個特殊的日子上街來把自己需要的東西拿出來賣，又從別人那裏買到自己需要的東西，這個呀，就是趕墟。”

  “趕墟也叫天光墟，就是天剛剛亮的時候，集市上就已經擺滿了東西，人們就已經聚在這裏了。”夕顏一邊說一邊拉住我這裏逛逛那裏看看。

  “凡人沒有神力，必然是要走很久的路，天光墟的時候就在此處，那豈不是前一日天剛暗的時候就要開始行路了？”我問她。

  “是的呀。”夕顏眼睛亮亮的，手上拿著一個白色的，像是人臉的東西，貼在自己臉上。

  “金姬，你看我帶這個好看嗎？”她隔著麵具問我。

  我看著白生生的麵具，左右臉上各畫了一點紅紅的圓，老實回答，“不如你好看。”

  夕顏放下麵具，“你這朵花才來凡間，就學會花言巧語啦？”

  “麵具是死物，沒有靈魂，不及夕顏眼中半分靈氣。”我解釋說。

  夕顏聽了我這話，卻沒有像剛才那樣高興，“麵具是死物，卻能永存於世，我雖是活著，卻每天都在擔心死去。”

  我沒有說話。

  朝生暮死的牽牛花，其實能活八百多年，已算是長壽，若換成我是她，定不會如此感懷，與我而言，哪怕隻有一天壽命，那也是天意如此，萬物各有其規律。

  她暗自神傷了不過片刻，又重新振作了起來，“有什麽等天黑再說吧！我先帶你去吃我剛才告訴你的糖畫！”

  她抓緊我跑向遠處著一個攤子，攤主是一個老人，須發皆白，他的一雙手在一塊光滑的石頭上麵飛快的晃動著，勺子裏麵金黃的糖油，勾勒出許多栩栩如生的動物。

  “老爺爺，我要那隻金雞！”

  “老爺爺，我要那條龍，我要那條最大的龍！”

  “哎呀，老人家呀，給我家閨女做一隻蝴蝶吧……”

  男女老少的聲音在我們周圍不斷響起，老人家都笑嗬嗬的的應是。

  “他這裏好像特別多人啊？”我小聲的問我旁邊的夕顏。

  “當然啦！”不想我旁邊一位少年卻聽見了我的話，“這位爺爺做了一輩子的糖畫，我從小就買它這裏的糖人，可好吃了！”

  他臉不知怎麽的漲的通紅，梗著脖子回答我，眼睛卻不敢看我，

  “噗呲！”我旁邊的夕顏突然捂嘴一笑。

  我不解，便問她怎麽了？

  夕顏搖搖頭，揶揄著看著我邊上的少年，把少年看得頭都垂了下去才罷休。

  “老人家，我想要一朵蓮花，特別大的蓮花，還要一朵牽牛花。”夕顏對著攤主說道。

  “好嘞。”攤主笑嗬嗬的答應著，用糖油在石頭上麵描繪著一朵金蓮，還真是跟我長的有些像。

  夕顏見過他手上拿竹簽串著的金蓮，遞給了我，“喏，請你吃。”

  我接過來沒舍得吃，隻是小心的握在手上，一邊又去看攤主畫牽牛花。

  牽牛花跟我長的不同，似乎隻有一片花瓣，花瓣自成一圈，底下小小的，上麵微微張開著。

  原來牽牛花就是長這個樣子啊，我看著夕顏邊走邊津津有味的吃著，她的臉上露出十分滿足的表情。

  “金姬，你怎麽不吃呀？”她停了下來，問我。

  “我想留著它。”我對她說。

  “留著什麽呀，等會中午日頭大了，它就會化了，你現在趕緊吃，可別浪費了。”她催促我道。

  我隻好把它放進嘴裏，有些硬，但是輕輕一咬就碎了。

  “味道如何？”夕顏一臉期待的看著我。

  “很甜，就像三十三重天上的仙池裏的水一樣甜。”我不由得微微笑了起來，“吃著會讓人感覺心中愉悅。”

  “這就對了，甜食就是會讓人的心情變好，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來凡間買糖吃。”夕顏滿意的吃下最後一口糖，拿出一張帕子擦手，又遞了一張給我。

  我伸手接了過來，看著帕子上繡著的一朵紫色的牽牛花，“夕顏，你不開心是因為你覺得你隨時會死嗎？”

  “隨時會死，讓我活得非常恐慌，我貪戀人間的一切美食，更貪戀我喜歡的人，但是還有更讓我不開心的。”夕顏忽然收住了笑容，臉上露出一種十分悲傷的表情。

  我也學著她之前的樣子去牽她的手，順便還捏了捏她的手心。

  夕顏勉強一笑，“金姬，你如此單純漂亮，而我，滿手鮮血。”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隻要你心中有善，滿手鮮血，也不算是惡。”我看著她說。

  “但我不能停下來，否則我就會死，別人的命和我的命，我隻能自私的選擇自己的命。”她的聲音說到後麵越來越輕。

  “給你吃。”我把手中隻咬了一口的糖畫遞給她。

  夕顏有些意外的看著我，“你不吃了嗎？”

  “心情不好的時候，吃甜食會讓人開心。”我對她說。

  夕顏微微一笑，接了過去，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既然你的糖畫給我吃了，那等會我再賠你一塊點心吧。”夕顏邊說邊帶著我走遠。

  “點心也是甜的嗎？”我歪頭問她。

  “點心有甜的，也有鹹的，甜的有芝麻餡，還有豆沙餡，還有白糖的呢！”說到吃的，夕顏終於又恢複了興高采烈的表情，“你難得來一次，我定要帶你每樣都嚐個遍！”

  “好。”我抬頭看著日上中天的太陽，果然，跟夕顏說的一樣，人間的中午是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