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聶凡對看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震驚。

  在來到不周山之前我就想到了，可能會碰到孔嬰，所以已經做了心理準備，但是乍一聽見那把石斧的消息，我們的心裏都有隱隱的緊張。

  “那個孔嬰我隻見過他一次，後來就再也沒見過他，但是已經足以讓我想起前世的所有事情，山底的靈力越來越強大，許多的妖怪都循著靈力跑到了不周山裏，它們有時候會跑到我這裏來，發現我是活物時也有想過吃我，吃了一兩次之後就靈力大減，所以以後也沒有再過來打擾我了。”

  “所以外麵那麽多奇奇怪怪的妖怪都是被這不周山的力量吸引過來的？那你有沒有曾經感受到過一個人類來過這裏？”我想起了莫愁的母親，忙問藥人。

  “人類啊，好像是有，我記得是在很早的時候。那時候不周山底下的靈力還沒有這麽旺盛，山裏麵也沒有妖鬼，那些被砍了頭的戰士們的臉都乖乖的埋在地上，不像剛才那樣到處亂跑。”藥人說。

  “你說剛才追我的那些人臉，就是這墓裏麵陪葬的戰士？”我問他。

  “嗯，後來這裏靈力太盛那些人臉都成了精，他們想念自己的父母親人，所以天天想著離開，但是他們的身體被埋在這裏，他們隻要離開的太遠，就會被彈回。”藥人說。

  “剛才你身上這些心變成的人臉呢？”我又問他。

  “那些都是吃了我的肉的人，我的肉變成了他們臉上的好皮，而他們之前那張潰爛的臉就會在這個心髒裏長出來。我餓極的時候，心髒就會慢慢自動枯萎掉落，掉落後他們的皮膚就會跑出來，這些人臉是沒有意識的，所以也不會攻擊人。”藥人說到這裏，停了一會，費力的喘了幾口氣，肥胖身體讓他說話很是費勁。

  “我反正是快死了，總算可以解脫了，讓我轉世成藥人經受這些，可能就是天對我殺戮殺戮過重的懲罰吧，即使是神，依然不能逃離六道，我真是羨慕孔嬰，他就是天，永遠不會像我一樣墜入這無邊痛苦的修羅地獄。”他歎了口氣，聲音裏帶著疲倦，“在死之前，你有什麽事情都可以問我，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那個人類，她有說過些什麽嗎？”我摸了摸手上的鐲子，抬頭看著他。

  “那個時候不周山不像現在這麽多妖鬼，我每天隻能聽見山底翻滾的岩漿的聲音和墓穴裏埋著的許多冤魂的呼喊聲，所以當時突然來了一個人，我也覺得很奇怪。”藥人的語氣有些滄桑，似乎是在感慨竟然已經過去了這麽久的時光。

  “那應該是個女人。”他說。

  我聽到這裏不由得攥緊了手心。

  “雖然離得很遠，但是我依然可以感受到她的全部舉動，她往這裏麵放了許多東西，在這裏待了很久的時間，但是大概是因為隻有她一個人，所以她什麽話也沒說。”

  我有些遺憾的低頭，正好感受到我手腕上冰涼鐲子的微微顫抖。

  “你手裏的鐲子。”藥人突然說起我的鐲子，“裏麵的怨魂，就是被她帶來的其中一樣東西引到不周山來的，似乎是一滴血。”

  一滴血？

  難道是莫愁母親的血？

  難道莫愁會跑到這裏來受到他母親的指引嗎？

  我記得莫愁說過這裏有熟悉的味道，她以為是他父親的，難道不止？

  “其餘的我就不知道了，那之後再也沒有人來過，醉了，剛才那個水缸裏的骨灰也是那個人帶進來的。”

  為什麽啊？

  我感到非常的迷惑，那個人如果是莫愁的母親，竟然知道莫愁是怎麽死的，又為什麽要把他大伯的骨灰也帶到這裏來呢？

  “說完了，那現在，你幫我解脫吧。”藥人長長的歎息一聲。

  我回過神，伸手去觸碰那顆幹癟的心髒，“撲通撲通”的，所以有些枯萎，但是仍然跳的很有力。

  “我們男人有句話叫好死不如賴活著，雖然我知道你這樣過得很痛苦，但是我還是想問一下你，真的想好了嗎？”他的前世上雖然因為戰爭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牽連了許多無辜的人，可是這一世的，他什麽都沒有做，從他還是個嬰兒起就飽受折磨。

  如果……

  “如果這顆心髒掛在你的身上，你至少不會死，而且現在沒有人再吃你的肉了，說不定你的身體會慢慢好起來呢。”麵對尋死的人，人們總是想勸一勸的。

  “我這副身體動也不能動，活著不如死去重新輪回。”我倒是沒有猶豫，我一想，是了，在他們的世界裏，是可以進入到下一個輪回的。

  “我這一世沒有做過惡，下一世或許不會太過不幸吧，隻是我的命火，留在這不周山，不知道孔嬰到底要拿它做什麽。”他的語氣突然有些擔憂，“我這身子之所以如此膨脹，不是被喂的，而是因為裏麵擠滿了許多人的惡和欲念，戰爭，一定會帶來罪惡，而這不周山下的東西，一旦出來了，說不定會引起無法想象的戰爭，到時候生靈塗炭……唉……。”

  他歎了口氣，聲音中竟然有憐憫，沒想到作為藥人的他，經曆了那麽多可怕的事情，還對人們心懷慈悲。

  “祝融，你的罪，自己被贖了。”我突然就想說這句話。

  “真的嗎？”他的聲音有些激動。

  “嗯，從你心懷悲憫的時候開始，你就已經不是毀天滅地的祝融，而隻是一個普通的人了。”我心想，或許人類的原諒，才是比死更能夠讓他覺得解脫的事情。

  “好，開始吧。”他說。

  我握緊了那顆心髒，用力一扯！

  這一次沒有黑色的蔓藤伸出來，而是從他的傷口處，他的肉一塊一塊分離掉落了下來，落在地上，變成一張張各種喜怒哀樂的臉，隨後就化成煙消失了。

  他的身體碎成了許多塊，也慢慢的消失了。

  “謝謝你，天定之人，希望你也記住你心中的話，無論如何都要心懷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