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動作非常緩慢，一點一點的從水缸裏翻出來，又沿著地麵朝我們慢慢蠕動過來。

  “這是？”我用眼神詢問陳文。

  陳文剛要開口，我手腕上的鐲子卻劇烈的抖動起來，我低頭看了一眼，發現鐲子上的藍光不見了，看起來黯淡無光。

  那個人足足用了一分鍾爬過來，我這才勉強看清楚他的臉，竟然跟身體一樣，也是一片漆黑的。

  “莫愁……”他動了動腦袋，發出沙啞的聲音。

  我手上的鐲子抖得更厲害了，似乎非常害怕對麵那個人。

  “你告訴他們，你叫什麽。”陳文衝他開口。

  “我叫……薑……水……”沙啞幹澀的聲音發著氣聲。

  我不由得一愣，薑水？

  那個讓莫愁跌入深淵的導火索？那個最後被活活燒死的人？！

  “你，你不是死了嗎？”我驚訝的喊了出聲。

  “我……”他剛要開口，突然身體一下子著火起來！

  我忍不住驚呼出聲，陳文卻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別怕，你往下看。”他溫聲安撫著我的情緒。

  我張口結舌的看著對麵的那團黑影被大火徹底吞噬，火苗慢慢熄滅，地上燒的點灰都沒有。

  “他死了嗎？”聶凡轉頭看著陳文。

  “沒有，他在那裏。”陳文指了指剛才那個水缸。

  在那裏？！

  怎麽可能？！

  我不敢相信陳文的話，死死盯住剛才那個水缸，令人驚訝的是，竟然真的又有一具跟剛才一樣焦黑的人影爬了出來！

  這是怎麽回事？！

  “是我的……報應。”他趴在那裏，緩緩出聲，“我不能……離開這個水缸，否則……我的身體……就會被火燒得……幹幹淨淨，可我……已經死了，我現在隻是個……被怨氣……包圍的幹屍，燒光了……又會從缸裏……冒出來。”

  “被怨氣包圍的幹屍？怨氣是那些被他燒死了的人嗎？”我轉頭看陳文，聶凡也看著他。

  “嗯，剛才我從這裏出來，正好看到他從裏麵爬出來，我剛想跑，就看到他自燃了，我湊到他之前爬出來的水缸去看時，也被嚇了一跳！他竟然又出現在了那裏。”陳文解釋道，“他告訴我，他是被人困在這裏，那個幹的水缸裏裝著的是那些他燒死的人的骨灰。”

  “那是誰做的這些？誰把骨灰藏在那裏？誰又能把他困在這裏？”我的腦子裏也冒出了個大大的疑問，不會吧？難道這件事也跟莫愁的娘有關係？

  “他也不知道，但是他醒來後身體變得很不一樣，大概就是活人和鬼的區別吧。他可以很輕易的從骨灰中分辨出是誰的味道，他嚐試過好幾次離開，最遠的一次剛好就是在那個墓碑邊上，隻是還沒來得及碰到他就又自燃了。”

  “他說，骨灰裏的氣味，是他的弟弟。”

  陳文說著這些的時候，水缸旁趴著的人時不時的發出一聲歎息。

  “鬼最怕跟自己有太多羈絆的人的骨灰，那會蠶食他們的力量，讓他們變得十分虛弱。”

  “他說他可以聽見另一邊打鬥的聲音，是他教我用這個方法來就你們的。”

  陳文才說完，我手裏的鐲子就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音，我把手鐲拿到眼前，竟然看見鐲子中央裂了一條細縫，有黑色的煙霧不停地從細縫當中飄了出來。

  “莫愁……是你嗎？”對麵的男人又開口了，聲音還發著抖。

  “我……知道是你，我聞得到……你的……味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在這附近，可我……一次都沒有……見過你，我知道……那是因為……你不想見我，你……恨我……”他費力的從嘴裏發出沙啞的聲音。

  “可是……我本來……不是要害你的……我隻是……想要帶你離開……”不知道為什麽，看著他現在這個樣子，我的心裏非常憤怒。

  “就算他不是你的親侄女，你就配愛她了嗎？”想到莫愁所受的那些迫害，我在夢裏依舊能夠感受到的切膚之痛，讓我忍不住衝他喊了出來。

  “是……我是……癡心妄想……可是，我從來沒想……讓她……死……我隻是……想要……跟她……在一起……”他突然開始不停的抽自己的臉，形容癲狂。

  “可是，你也沒問過她願不願意啊！感情是兩廂情願的事！”我憤憤的說著。

  “我怕啊……她越來越美……我怕別人……有一天會發現……她不是人……所以……嫁給我……是最好的……”他的聲音帶著痛苦。

  “不是人？”我被他這話搞得有些迷惑，這是什麽意思？不是人，還能是什麽？

  我手腕處的鐲子也突然停止了抖動，隻是黑氣依舊在往外冒著，似乎是帶著憤怒在等他說下去。

  “莫愁……你聽我說……”雖然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是可以感覺到他正注視著我的手腕處。

  “大伯……從來沒有……騙過你，你真的……不是你阿爹的……孩子，你的母親……是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被衝到我們村子……旁的海邊的……”

  “當時……薑水從象鼻山回來……看到了她……就帶回來……一開始……就找了王大夫……可是王大夫……卻說她的……脈象很奇怪……”

  “我們……當時都……沒有多想……她醒來之後……說願意嫁給薑土……我們也都很開心……”

  “直到……半個月後……薑土……成親那天……風雨交加……電閃雷鳴……鄉親們吃過酒……都早早的回去了，我晚上喝多了……爬起來吃東西……竟然看見……婚房大開著……”

  “我就看到……我這輩子……也無法……想象的畫麵……屋子裏除了她和薑土……還有一個長著魚的身體……人的腦袋……和四肢的……特別高的男人……”

  “我當時……立馬躲到了……門邊的大樹下……正好聽到了一句……那個男人說……薑土……我的孩子和妻子……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