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嚇得在屋子裏四處亂竄，婦人就在屋子裏揮著柴追趕，一時之間亂亂，凳子也被打翻了，碗也碎了，乒乒乓乓的響個不停。

  “碩人，碩人，是我叫她吃的，你別怪她，你有氣衝我發，別再打她了。”薑水趕緊去拉住她，卻被她憤憤的推開。

  “薑水，你別不識好歹！我為了這個家付出了這麽多，到頭來還要幫別人養孩子，你摸摸你的良心，家裏家外，哪一件事我不是收拾得清清楚楚的，雖然你是入贅魯家，但我們全家上下可曾虧待過你半點？”胖婦人氣得臉上的肉都在抖動，一邊伸出手指不停地戳男人的胸口。

  “碩人，我知道你的辛苦，隻是，莫愁從小沒有母親，現在又沒了爹爹，你忍心讓她一個女孩子流落在外嗎？”薑水沒有跟她吵，也沒有生氣，隻是表情痛苦的看著她，“我做不到啊，碩人，哪怕你會生氣，我也無論如何都不能不管她的。”

  婦人索性把柴扔在了地上，“沒有讓她餓死在外麵的意思，我魯碩人不是那麽狠心的人！村長當了十年的鰥夫，剛找到我這裏來了，說要三媒六聘娶她過門，你的好侄女馬上就要去過好日子了！也省得你總說我苛待她！”

  男人堅毅的神色一僵，身子晃了晃，似乎是站立不穩，“可是，村長他今年已經五十多了啊……”

  “年紀大怎麽了？莫愁隻要跟了他就吃穿不愁了，再說她也已經十四歲了，說親怎麽了？尋常人家哪個子女這個年紀不說親？難不成你還想留她一輩子？！”婦人瞪眼，雙手叉著腰，一臉沒得商量的表情。

  “我、我沒那個意思……”男人聽她這樣說突然變得有些緊張，忙慌張的解釋道，“可是，說句不敬的話，村長畢竟那麽大年紀了，還能活幾年啊，我們莫愁才十四歲啊。”

  婦人斜睨他一眼，“就算他不在了，我們莫愁隻要有錢，什麽樣的男人找不到？再招個上門的就是了。”

  “這事，還是先問問莫愁的意思吧。”男人沉默片刻後終於讓步了。

  “嗬，她還能有什麽不同意的。”婦人冷笑，看了一眼不說話的少女，終究是沒有繼續爭執，扭著肥胖的身子出去了。

  “都看什麽看，有問題你們就去問村長啊！”婦人看著門外圍觀的眾人，擺擺手把他們趕走了。

  四散的人們一邊走一邊還小聲議論著，“哎喲，這小姑娘可是走了大運了啊，那可是村長家，磚瓦砌的房子呢！”

  “就是年紀也太大了點，等她嫁過去了不會守活寡吧？”又一個聲音說道。

  “呸，你想什麽呐，真是不正經……不過啊，肯定是不會的，不然怎麽會還要三媒六聘搞這麽大陣仗哦。”有人擠眉弄眼的在一邊捂著嘴低聲說道。

  “真是沒想到啊，果然長得好看就是有用啊，雖然還沒長開，不過她那張臉，嘖嘖，可真是跟她娘當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王老大夫摸了摸胡須。

  “大膽，村長的丈母娘豈是你可以議論你！”有人在邊上酸不拉幾的打趣。

  那邊門外的人終於散去，屋子裏就剩薑水和莫愁兩個人。

  少女拿著簸箕跪在地上，一點一點的撿著地上的碎碗片，小小的鼻尖上有汗水沁出，她撿得那樣認真，看上去絲毫沒有受到剛才事情的影響。

  “莫愁啊。”薑水蹲在她身邊，認真的看著她。

  “嗯？”少女抬頭，黑色的眼睛亮亮的。

  “你願意嗎？”薑水用粗糙的手掌摸了摸少女的臉，把她因為出汗而貼在臉上的鬢發輕輕撥開。

  “大伯，我願意的，要不是有大伯，莫愁早就餓死了，莫愁不想讓您為難。”少女臉上沒有委屈，懂事的讓人心疼。

  “莫愁啊，”薑水抱住了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你要是難過，就哭出來吧，沒關係的，你可以對著我哭出來的。”

  “大伯，阿爹說了不能隨便哭，人隻有快死的時候才會哭，莫愁要是哭了，阿爹就再也回不來了。”少女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

  “傻孩子，你阿爹他已經出海三個月了，他……”

  他要是活著早就回來了。

  這句話薑水沒有說，隻是放在她背上的手攥緊了拳頭。

  這邊碩人前腳剛走，很快，剛收拾好屋子，媒人就上門了。

  “哎呀，莫愁這孩子我一早就覺得是有福氣的呀，她娘是外鄉人，長得水靈水靈的，莫愁長得像她娘！好看！”幹瘦的媒婆非要在耳邊別朵大紅花，嘴唇用口脂塗得血紅，稱得那張長滿褶子的臉更加的不倫不類。

  “餘嬸子，這件事有點突然了，還請容我們商量一下。”男人陪笑著說著，少女則安安靜靜的在邊上低頭站著。

  “哎喲，魯家女婿，還商量什麽呐！這麽好的親事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金子，砸到你頭上哪有不去撿的道理？你要再這麽擺譜，到時候村長可是會生氣的哦。”媒婆笑得見牙不見眼的。

  “是，承蒙村長看得起，隻是我家莫愁年紀還小，現在又是她父親新喪，這麽快就下定，是不是有點太早了啊？”男人牽著少女的手把她拽到身後，咬咬牙還是拒絕了。

  “就是因為她父親剛走才更急的嘛，習俗如此，父母過世必得當年成親，否則要三年後才能說親，加起來那就是四年，莫愁還不得熬成老姑娘啊！”媒婆露出誇張的表情，“好了，這事就這麽定了，你有啥事直接找親家村長說去吧。”

  媒婆不由分說的就拍板定了下來，一邊急匆匆的就往外跑，一隻腳跨出去的同時，還不忘打趣，“薑水啊，你可真是命好啊，先是魯家女婿，以後就是村長他伯伯咯！”

  “餘嬸子，你別……”薑水趕忙追出去，可是餘嬸子竟然直接在大街上撒開腿跑了起來，兩下就沒了影。

  薑水搖頭，他轉身走回去，就看到一身步衣也掩蓋不了臉上的幹淨的少女，用小鹿一般的眼睛看著他，臉上還帶著寬慰的笑容。

  薑水突然紅了眼睛，他走上前，用力抱住少女。

  “莫愁，晚上大伯帶你去村長家。”

  “嗯。”

  “我們去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