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河在九黎的最東側，隔著茂密的樹林背後，就是祭司台。

  靜女挎著個包袱，小心翼翼的沿著瑩河行走。

  之所以叫瑩河，是因為子時之後，河裏會發著許多藍色的瑩光，這裏養育著九黎族蠱蟲的蟲卵，夜裏月光越盛，蟲卵就越亮。

  這些蟲卵雖然還沒有長大，但已經在守衛著九黎了，如果鞋底不小心沾到藍色的河水，王蠱就會感應到有人出現，九黎的最東邊正是由這個民族賴以生存的蠱蟲來守護著的。

  靜女盡量避開濕軟的河邊，努力走在狹窄的石板路上，突然，她聽見有人走了過來，趕緊躲到就近的一棵大樹後。

  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走了過來，背對著靜女，靜女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但是不敢聲張。

  半晌那人才離開，靜女加快腳步慌慌張張的離開。

  月光下，年輕的男人皺著眉頭，“好奇怪，為什麽感覺蠱卵在召喚我？難道是因為神諭的緣故讓我有了感應？可是這裏什麽也沒有啊？”

  靜女繞了好大個彎，從九黎的東側一路繞到南部歸荑家的屋子後麵，這是最隱蔽的路，不至於被街上值守的人看見。

  “蹬蹬蹬。”黃色的木門前，靜女輕輕敲了三下。

  “吱呀”一聲，門開了，一身綠衣的少年欣喜的看著她，棕色的眼睛深沉幽暗。

  “你來啦。”他輕輕開口，牽著她的手進了屋子。

  “歸荑哥哥，我們什麽時候走？”靜女直到進了裏間才敢開口說話。

  歸荑卻不急著回答她，他從桌上端起一碗黑色的湯藥:“那天你說你得了風寒，我特意找李大夫開了藥方，才剛煎好，你先趁熱喝了。”

  “歸荑哥哥，我，我那天沒有生病……”靜女突然有些忸怩。

  “嗯？你沒有生病，為什麽歸樂告訴我你生病了？”歸荑故作不解。

  “哎呀，歸荑哥哥，我那不是為了問歸樂哥哥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嗎？我還以為歸樂哥哥告訴你了。”靜女有些不好意思，她那天真的太失態了，她隻是害怕，害怕會是她的心上人親口說要放棄她。

  “歸樂是大人了，哪能什麽事都告訴我？你們兩個看起來關係那麽要好，我都有些吃味了。”歸荑故作生氣。

  “歸荑哥哥你胡說什麽呢！你怎麽說話跟歸樂一樣喜歡打趣我啊？這都什麽要緊關頭了。”靜女又羞又惱，想著這一天一夜所感受到的彷徨無措緊張不安和見到心上人時的欣喜，頓時五味雜陳，眼淚不受控製的流下來了。

  歸荑輕輕的去吻她臉上的淚珠，“靜女，對不住，我隻是太害怕失去你了，我昨天突然不知怎的想著，我的弟弟他和我長得一樣，如果我不能陪在你身邊，就讓他替我照顧你，說不定……”

  “歸荑哥哥！”靜女大聲喊他，臉上的表情又羞又怒，“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我既然認定了你，此生就是非你不嫁的！如果你要把我推給別人，我寧願死了去也不受這種侮辱！”

  她氣得渾身發抖，歸荑突然緊緊的抱住她，靜女用力掙紮，歸荑一動不動任憑她捶打。

  “我還沒有說完，靜女，後來我這樣想著，我就覺得我幾乎隻要想一想把你推給別人，我就寧願死掉，管他什麽大祭司，管它什麽代價！我都不管了，對不起，對不起，不要離開我，靜女。”

  歸荑的眼淚一滴一滴打在靜女的脖子上，燙疼了她羞憤的心。

  她嗚咽著在他的懷裏哭泣，歸荑鬆開她，燭光下，她的一雙淚水盈盈的眼睛裏滿是情意。

  “靜女……”歸荑的目光有些燙人，他親親的聞著靜女，從額頭到嘴唇，一路往下，他啞著嗓子問她，“你願意嗎？”

  靜女被燙人的吻撩撥得有些頭暈，再看向眼前人柔情蜜意的眼睛，紅著臉點了點頭。

  夜很長，屋外更深露重，屋內一室旖旎……

  樹林裏，和剛才屋內的歸荑一模一樣麵孔的黑衣男子，正黯然神傷的獨自看著大樹望著月亮。

  “靜女，你為什麽不來？難道你真的不願意嗎？”

  他喃喃的自言自語，看了眼腳邊黑色的包袱，又看了眼自己的一身黑衣。

  “哥哥，你以後就別穿綠色的衣服了，以前是讓為了別人好辨認我們倆，夜深人靜黑色最好行路，你和靜女走得越遠越好，別被人找到了。”夜幕剛落下，歸樂就在屋子裏忙前忙後的幫他收拾行李。

  “歸樂……”歸荑的聲音有些愧疚，明明他才是哥哥，卻沒能承擔應有的責任，“以後隻有你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他習慣性的摸了摸歸樂的頭。

  “哥哥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歸樂笑了笑，一邊往他包裏又塞了幾塊紅豆糕。

  “好了好了，你留著自己吃吧。”歸荑說著攔住他，已經帶了很多東西了。

  “可是哥哥最愛吃紅豆糕呀，以後你走了就再也吃不到顧大娘做的紅豆糕了。”歸樂還是笑，語氣卻有些澀澀。

  “其實我不愛吃紅豆糕的。”歸荑突然開口。

  歸樂一愣，歸荑笑了，“那是因為你愛吃啊，我才總去買，你想想，哪次買來的紅豆糕不都是都被你吃光了的？”他的口氣有些寵溺，他的弟弟啊，以後哥哥就不能陪著你了。

  歸樂停下了手裏的東西，呐呐的說:“是啊，你以後再也不會給我買紅豆糕了，說不定你以後再也不會想見我了。”

  “說什麽傻話呢？我怎麽會不想見你呢？”歸荑又拍了拍他的頭，“以後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讓她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紅豆糕。。”

  “好，我聽哥哥的。”歸樂彎了彎眼睛，“以前我覺得大司樂才是我的畢生追求，哥哥你要離開了，我才覺得沒有親人是多麽的孤單，我會聽哥哥的，找個姑娘好好照顧我的。”

  “傻孩子。”歸荑摸了摸他的頭。

  “我是傻，我一直都很傻。”歸樂收斂了笑，看向歸荑的眼睛。

  歸荑被他看得一愣，但是歸樂立馬又笑了，“以後我想要的都會自己爭取的，你覺得呢，哥哥？”

  “好。”歸荑心裏一滯，有些酸澀，“歸樂，你是在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