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江南美人
作者:習貫      更新:2021-12-27 18:57      字數:3172
  範無救不解,道:“如果畫是真的那又怎樣?”

  南山撇了他一眼,沒說話。

  謝必安解釋道:“我聽說華大家曾經可是宮廷畫師,專為皇上妃子作畫的,他的一幅畫,寶貴程度可想而知。”

  “可他一個窮的連碳火都點不上的窮書生,若是有一幅真跡,你說奇不奇怪?”

  範無救摸了摸頭,道:“那也可能是他籌錢買的啊?”

  謝必安朝他翻了個白眼,正欲罵他是個榆木腦袋,南山開口道:“範兄弟說的也有道理,一幅畫確實不能代表什麽,但我們也沒有別的線索了,姑且查一查吧。”

  林悠聽他這麽說,大概是覺得她提供的線索沒什麽用,便道:“我隻是覺得有些不尋常,你們愛查不查。”

  南山摸摸鼻子,好像他們有些不識好歹了,當即拱手道:“感謝林姑娘提供的線索,看來今日我們還不能出城了。”

  林悠聞言,皺眉看他,道:“你要夜探張家?”

  南山笑得春風和煦,道:“知我者,林姑娘是也。”

  林悠不理會他的套近乎,她總覺得這人一開口說話就跟個登徒子一樣,偏生臉上一派正經的正人君子麵色.......她心裏罵道,白瞎了那張臉。

  南山又道:“那還得麻煩林姑娘今晚和我一道來一趟了。”

  林悠抬眉,問道:“為何我要一起去?”

  “那還不是因為林姑娘見識多,在下見識短淺,可識不出那畫是真是假。”

  林悠皺眉想了半晌,而後點了點頭,道:“行,左右跟著你我也沒什麽危險,隻要你不賣我。”

  南山聞言,哈哈笑起來,道:“林姑娘是個痛快人,謝兄弟去準備一番,今晚要好好招待林姑娘。”

  謝必安領命,與範無救一同離去了。

  林悠正要拒絕,卻發現已然沒有兩位仁兄的影子了。

  入夜之後,溫度驟然下降,外頭雖然沒刮風也沒飄雪,卻是愈發的寒冷。

  張家小院,張從正縮成一團睡得迷迷糊糊,全然沒發現有兩道黑影站在他的書桌前。

  “畫怎麽不見了?”林悠疑惑,隨後又對南山道,“我今日真的在這裏看到了那幅畫,絕對不是這幅墨竹圖。”

  南山看了看牆上掛著的墨竹圖,伸手描了描畫,才道:“怕是他有了警惕之心,把畫藏了起來。”

  林悠點了點頭,當即便在屋內翻找了起來。

  南山打量了一下屋子,隨後拍了拍找的正起勁的林悠,道:“不用找了,在那呢。”

  林悠順著南山的手看去,就見他指著的正是張從正的床上,她皺了皺眉,問道:“哪呢?”

  南山拉著她無聲無息的落在床邊,指了指張從正的枕頭,示意在那裏麵。

  林悠嘴角抽了抽,藏在枕頭裏,也不怕把名畫給壓壞了。

  南山正想著該怎麽施個法把張從正弄暈又不讓林悠知道,就見她手腳利落的一掌把張從正劈暈了過去......

  林悠伸手把人一推,抽出了枕頭,順便問道:“你怎麽知道在他枕頭裏?”

  南山摸了摸脖子,從錯愕中回神,道:“我猜的,他這樣的窮困書生,得到了一幅大家的畫,那還不當個寶貝似的收著。”

  “不過既然要藏起來,他肯定要藏在自己身邊才放心,你再看他那小破床,也隻有這枕頭裏能藏東西了。”

  林悠不大相信的敲了敲枕頭,從裏發出了脆脆的聲響,她驚訝的抬眼看他,道:“裏麵是空的。”

  南山聳聳肩,一副不要太迷戀我的得意樣。

  林悠拿出彎刀,割開了枕頭上的布,露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紅木漆盒,漆盒再打開,裏麵果然有一幅卷軸。

  她打開畫卷,正是那幅《疏樹歸禽圖》,林悠把畫平鋪在書桌上,打著火折子仔細觀察著。

  南山站在右側,高大的身軀剛好把光線遮了個嚴嚴實實。

  “鳥歸疏樹斜陽淡,霜染平原冷葉紅,”南山低聲念道,不由感慨,“這華大家可真是位奇人啊,詩書畫都如此出眾。”

  “若是有緣,我一定要去拜訪一下,”話說完,他又兀自搖頭,“還是算了,還是不要見才好。”

  林悠不悅的撇了他一眼,南山立馬噤了聲。

  不過片刻,他又道:“萬一華大家長得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怪相,那該讓人情何以堪啊?所以還是保留在想象中最為美好,林姑娘你說是不是?”

  林悠嫌他聒噪,沒理會他,誰知他慣是個會自娛自樂的,打量起桌上的東西來。

  南山被桌上一個小瓷瓶吸引目光,他拾起小瓷瓶,打開看了看,一股花香撲麵而來,裏麵是白白淨淨的膏體形狀,已經用了一半了。

  他奇道:“這是何物?還挺香的?”

  南山話音剛落,忽聽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林悠反應極快,忙吹滅火折子,拉著南山蹲了下去。

  “咚咚”“咚咚”,屋內安靜極了,兩人離得很近,一時之間隻能聽到對方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南山睜著大眼看著近在咫尺的林悠,一時大腦一片空白。

  林悠呼吸莫名也有些急促起來,她別過頭不看他,心中腹誹著這個白癡,一會兒不說話也不會憋死他!

  半晌,林悠確認張從正並沒醒過來,一顆心這才放下了,她拉著南山站了起來,伸出手指在唇上比了比,示意他噤聲,又從他手裏拿過那小瓷瓶,看了一眼又還給他,道:“這是手脂,護手的。”

  “手脂?”南山來了興趣,抹了點擦手上,潤潤滑滑的,挺舒服。

  林悠無奈道:“別玩了!”

  一盞茶功夫後,林悠朝南山點了點頭,兩人便又無聲無息的退了出去。

  隻是他們走後,屋內一切都恢複了原樣,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

  南山帶著林悠飛躍在屋頂上,如同兩隻夜行精靈,巡城士兵耳邊隻掠過一陣風聲,全然沒發現是兩個人經過了頭頂。

  他們一路暢通無阻的回了客棧,林悠見他如此輕車熟路,有些奇怪的問道:“你好像很熟悉禹杭的布防?”

  南山見她小臉凍得通紅,挑了挑屋內的炭火,才道:“我可沒有那閑心去看禹杭的布防,隻是比常人看得更遠,聽得更清楚。”

  林悠點了點頭,倒是聽說過,若是一個人的內力深厚,五感都會比常人更靈敏些。

  南山給她倒了杯熱茶,問道:“如何?可看出來了那副畫是真是假。”

  林悠雙手握住茶杯,暖了下手,道:“是真的,畫上樹葉用惲壽平式的沒骨法,數筆點染而成,用筆灑脫,設色淡雅而又明麗。”

  “這沒骨法講究一筆成畫,若是出了差錯,又得從頭開始,華岩師傅的沒骨法十分出眾,看那畫上的筆法痕跡,確實是行雲流水一氣嗬成的,若是贗品,下筆該不會有華師傅那般果決,所以可以肯定,是真跡。”

  南山見她分析的頭頭是道,不由誇道:“林姑娘不僅人美心善,還如此精通書法造詣,小生十分佩服。”

  林悠被他莫名一頓誇,一時之間不知作何反應,這一沉默便使氣氛顯得有些尷尬起來。

  南山見林悠臉紅,第一次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江南美人”這一說辭,有感而發道:“朱粉不深勻,閑花淡淡香,細看諸處好,人人道,柳腰身。”

  林悠回過神來,見他故意調笑,偏生自己還著了他的道,麵色瞬間就沉了下來,沒好氣道:“南公子一張巧嘴,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豬油才練出來的。”

  南山被嗆得無言,他清咳了咳,正色道:“林姑娘,現在夜深人靜,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出城。”

  林悠點了點頭,一口喝下了手中熱茶,跟上了南山。

  禹杭城中已經宵禁,城頭上守著一隊士兵,風雨不動的直身而立。

  林悠跟著南山蹲在城牆下,凍得瑟瑟發抖,她覺得自己是腦子抽了才會相信這個滿嘴跑火車的小白臉。

  南山輕聲道:“我們已經錯過了換防時間,此時要出城,隻有一個辦法了。”

  林悠瞧著他的表情,忽然就有預感,他說的辦法應該不靠譜......

  南山頓了頓,說道:“硬闖。”

  林悠:“......”果不其然,她該自信些,把“應該”兩字去掉,她心下無語,要是就是硬闖這個辦法,那她還不如等到明日找時機偷溜出城。

  南山麵色卻十分正經,伸出胳膊拱了拱她,道:“林姑娘,如何,敢不敢闖一闖?”

  林悠禁不住翻了個白眼,心中暗暗拍掌,破案了——這人要是不是個傻子,就是個瘋子......

  可還未等她反應,就被“瘋子”拉著一躍而起。

  南山足尖輕點城牆,借了番力,身形劃破夜空,落在了城牆之上,恰好與一位盡忠職守的好士兵打了個罩麵......

  林悠一陣天旋地轉,因良好的素養沒有失聲喊出來,可她剛剛站穩腳,卻發現與麵前的士兵正在大眼瞪小眼,她被此時場景弄得十分無措,一顆心都懸到了嗓子眼上。

  南山卻笑得十分自然,道:“兄台,寒風徹骨,辛苦了!”

  林悠:“......”

  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