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真實與虛妄

  她眸子疲倦不堪，半邊臉還是原本的模樣。

  但是另一個半邊臉卻是像是被什麽東西燒毀了一般，扭曲猙獰，此時掉過頭來，看了陳年一下。

  眼眸睜開。

  陳年摸著自己眸子，發現不知不覺間，自己的眼角之下，卻是滲透出來血水。

  那詭異的力量，是域外天魔的外化和彰顯。

  “你再次看看你喝的什麽？”

  陳年看著自己拿著的杯子，不是上等官窯的杯子，隻不過是用著不知名的皮編製而成的一個像是杯子一樣東西。

  那杯子裏麵還有著一個會動的眼睛，此時直勾勾的看著陳年。

  茶壺隻不過是那屍骨花，無數的屍骨花纏繞在一起，結成了類似於的血一般的果子。

  他們喝的就是這果子捏出來的汁水。

  要知道這屍骨花是長在屍體之上的。

  葉紅花看著陳年道：“你還想喝嗎？”

  “還不害怕嗎？”

  陳年沒有說話，而是看著這葉紅花師叔的腳。

  她的腳被一個鉤子洞穿著，無時無刻不留出血來，周圍還生長那屍骨花的根須，沿著那傷口不斷望著裏麵轉去。

  滿身的都是血色痕跡和被腐蝕、詛咒過後的痕跡，猙獰、扭曲、散發著詭異。

  葉紅花手一揮動，四周又是變成剛剛美好的樣子。

  她喜歡這樣。

  她不喜歡別人看到的她的痛苦，她所要承受的所有東西，都為了她自己，是的，她是這樣認為的。

  她所做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安心。

  而不會管別人如何。

  她卻是沒有想到，這一百年，太過於孤獨和冷清了，在月圓的時候，也會難免想家。

  而麵前的場景，是她理想之中自己樣子。

  如果她能夠正常修行，她會是這個樣子的。

  陳年大口的喝了一口。

  “再來一杯。”

  葉紅花突然向著前麵直直做了過來，鉤子繃緊，腳被鉤子鉤出來白生生的骨頭，血漿附近屍骨花染成一片赤色，也毫不在乎。

  她的眼睛盯著陳年的眸子。

  陳年的眸子，是漆黑色的，如同墨水一般，此時盯著看。

  她看到了自己的樣子。

  也看到了陳年眼眸之中，四周的景色。

  “你一直，都是看到的是我本來的樣子？”

  陳年點了點頭。

  “你在我眼裏，都是這個樣子。”

  “哼。”

  “無論是剛才，還是現在。這茶水你慢慢的消除了裏麵所有天魔的詭異詛咒，用著最上好的靈元灌注其中，煉製成美酒，所以我覺得可以再來幾杯。”

  “無趣，自討無趣的小子。”

  葉紅花突然釋然了，也不再次用著術法變化，而是手中揮動，再次恢複了原來的樣子。

  然後拿著茶杯和陳年對著喝了一杯。

  然後自言自語，也不是說給陳年聽。

  “其實我是很累的。”

  陳年此時最好的表達方式，應該假裝聽不到。

  “咱兩走一個。”陳年等了一會，爽朗的說道，露出白白的牙齒。

  陳年舉杯。

  兩個人喝著。

  一個懶散的斜著躺在屍骨堆積如山、散發著惡臭的地麵之上。

  一個斜著靠在屍骨花中間。

  一杯接著一杯。

  兩個人都沒有用這個靈元這意化解著酒勁，陳年第一次喝的有點多了，

  葉紅花何嚐不是如此。

  一百年了，孤獨寂寞了一百年，若不是天生獲得豁達不羈的個性，恐怕早就逼瘋了，此時她朗聲大笑。

  笑的無比開心、爽朗，帶著哭聲。

  陳年也是隨著而笑。

  “你笑什麽？”

  她看著陳年，問道。

  “第一次聽說師叔的事跡的時候，以為師叔一定是一個不苟言笑的、很冷酷的人，第一次見到的師叔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的認為，但是現在呢？”

  “嗯？”

  葉紅花掉頭看著陳年，眸子帶著威脅，

  “難道現在不是？”

  “當然，現在的師叔，更是威武霸氣，又高又硬。”

  陳年說著，眸子則是看著天邊的星辰。

  他一直都以為傳說之中葉紅花，是剛剛表述的那樣的人，直到第一次見麵也是如此。

  但是卻是沒有想到，自己這位師叔。

  是一個外表高傲霸道，內心傲嬌。

  極其想到得到別人認同的。

  一個有趣的

  奇女子。

  或許這就是武當收徒的理念吧。

  你可以修為不好，你可以資質差。

  但你一定是要有趣。

  “哼。”

  葉紅花冷哼一聲，隨即拍了拍陳年的頭，然後掉過頭去，大滴大滴的眼淚無聲的留了滿臉，這是她第一次落淚。

  也是最後一次，她不知道為什麽。

  但是就是想這樣。

  她要死了，她知道，她為了天下而死，但她不知道什麽是天下。

  她現在看到了陳年，才是知道這天下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天下了。

  “有趣的天下，也配得上自己的死了吧。”

  天邊漸漸落下餘暉的時候，葉紅花酒也醒了大半，此時看著陳年低聲罵著。

  “滾吧。”

  她沒有提及七彩玫瑰的事情，就像是從來沒有說過一樣，但是陳年知道，他明天有來的借口了。

  這是葉紅花沒有說出來的東西。

  陳年能自行領悟。

  至於離開。

  陳年看了葉紅花一眼。

  葉紅花別過頭去，不看他。

  他知道，她催著自己離開一定是有著什麽事情要發生了，她不想讓他看到。

  但陳年知道，那事情是什麽，天魔要出來了。

  是的，陳年如果現在還沒有發現，這封印裏麵的古怪的地方，那麽他就是一個傻子了。

  天魔沒有軀體，隻會控製軀體，不死不滅。

  所以將天魔封印在人體之內，用仙武之魂磨滅，是一個很好的辦法。

  葉紅花的身體之中，便是存在兩個魂魄。

  一個是天魔真靈，一個是葉紅花的仙武之魂。

  白天的時候，葉紅花的魂魄掌握主動，而到夜晚的時候，恐怕就是天魔真靈掌握主動了。

  葉紅花緩緩的看著陳年離開。

  隨著陳年的離開，天邊最後一縷陽光，也是逐漸消散在了天邊。

  而整個封印又是開始出現低語。

  似乎是什麽東西在耳邊細細說著，又似乎在你周圍盤旋著，周圍的一切都開始畸形變化，人類聽到會發狂變成瘋子。

  封印內更是如此。

  葉紅花的那半張臉開始扭曲了起來，像是被燒傷的臉上開始出現了點點的血色痕跡，逐漸向著那半張臉蔓延開來。

  整個封印內，無數的屍骨花如同狂歡一般，不斷的扭動著葉片、軀幹、花朵，生長著、跳躍著、吞吃著。

  狂歡、瘋狂，宛如在向不知名的神明祭祀、供奉一般。

  死去的屍體則是慢慢的爬了起來，跪在地上。

  剛剛用著人皮的杯子，此時翻轉過來。

  露出慘白色的皮膚、黝黑色的骨頭，伸出手腳，幻化成為了一個個的扭曲的人類，在這裏起舞。

  葉紅花眸子最後也是變成了瘋狂。

  整個人嚎叫著，嘶吼著。

  看著陳年方向流出口水，無數的漆黑色的像是觸角一般的東西，從葉紅花的身體上麵的原本平滑完整的皮膚內，轉了出來。

  然後自行斷裂，化成一個個陰沉的血色小人，向著月色跪拜。

  之後再次彼此互相吞噬，就像是在進行某種詭異的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