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她們要這樣互看對方多久啊！”

  錢澧搖了搖頭，道了聲“不知”後，又問道，“安兒可是蹲的累了？”

  雙腿漸漸乏力，她變蹲為坐，“也不是，就是覺得他們這樣子有些許無聊，實在不像個久別重逢的樣子。”

  他並肩而坐，“那安兒以為，久別重逢，該是什麽樣子？”

  她杵著頭，望了望瞧不見邊的天，盯著浮動白雲，回道，“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不過，再怎麽也不會是像他們這樣平淡無奇，隻一味盯著對方看的，倒還沒話本子寫的那樣動人呢！”

  “話本子？”

  “對啊！”她興起，看向他，侃侃道，“就之前在長安府時，豐晏怕我無聊就尋了很多話本子來給我看，什麽坊間奇聞異事，愛恨情仇了，裏頭有好多都寫的還挺不錯的。”

  “是什麽樣個奇聞異事，愛恨情仇？安兒，又最喜歡裏頭的什麽？”他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她。

  “額，，，”她擠著眉，思索二三，道，“好幾櫃子的話本子，記載的奇聞異事太多了，你如今要我一個勁的說，我恐怕說到這天黑也說不夠，改天，改天，我找出來，給你看看，你那麽聰明，讀讀就知道了。”

  錢澧略帶失望的點了點頭，“嗯”了聲後，又麵帶淺笑的回她道，“好，那我就等著安兒給我送書了。”

  “啊？”她微微一怔，顯然沒有反應過來他居然會把她這句話當真，擺擺手，勉強的扯了個笑，“好說好說，我，我會去盡量找啊！

  小侯爺也知道，我那長安府早先被王上給封了，拾掇物什的那幾天，東西東一個西一個，放的有點沒規沒矩，如今我這找起來，估計會耽誤點時間。小侯爺，，”

  她差點脫口，告訴他，要不，你去書鋪子買吧，也不值幾個錢的，實在沒必要等她去找了，這找不找的到都還是一說呢。

  熟料，一向聰明的他，如今不知是否是故意與她作對，還是其他什麽，在她話落後，表現的極通人情，很平和的道，“沒事兒，我就等安兒的！你慢慢找就是了。”

  看著他嘴角的笑，顧泣很努力的忍住，要衝上去將其撕掉的心，口是心非的，“哦！”了聲。

  他見她不悅默然，尋著話頭打破沉靜，“安兒還沒回答我，於那些話本子裏，自己最喜歡的是什麽橋段？”

  她疑惑看他，實在不知道，他問這些要做什麽，難不成是要一一做來？

  內心有著微微觸動，抱著可能的心，她將讀話本子時最想要同心上人做的事兒，一一說出了口，“其實，也沒什麽特別不一樣的，”

  餘光瞥向他麵頰，見他神色不動，她心懸半截，猶豫了下，繼續道，“無非，就是逛逛燈會，看看日之初升，星河之鋪就，還有，”

  他依舊淡然自若，靜的不似人間客，她咬了咬唇，漠然的低垂下了頭，他怎麽會想到要陪她去玩呢！看吧，都沒把她話入耳，顧泣啊，顧泣，你可真五十步笑百步了，於情愛裏，你也沒多聰明嘛！

  “還有什麽？”他牽上她的手，問道。

  微微抽了抽自己的手，掙紮著想不讓他牽住，卻又在即將脫於他手的那一刻止住。指尖被他握在手中，她勾了勾，劃勒著他的掌心，弄得他一陣細癢，他將手翻手覆住她的整個手，“冷？這樣，好點兒了麽？”

  她不知所以的朝他眨了眨眼，又點了點頭，“已經好很多了。”

  他笑起眼角，“那就好！”

  “對了，安兒的話方才好像還沒說完，還有什麽？不妨趁這今朝說個盡，我看看能不能皆滿足了你。”

  “什麽意思？”她驚喜的目光發亮，“小侯爺的意思，是今日我所提的事兒都會滿足了我？”和她想的那樣，都滿足了她麽？

  覆手揉搓，他似乎覺得，她的手還是很冷，想給她再搓的熱乎點兒，“所以，安兒最後要的，是什麽？”

  她沉思良久，拉著他就往院落外跑去，可在兩條路的對叉處卻犯了難，她拽了拽他的手，撒嬌道，“嘿嘿嘿，這現在，怎麽走啊！”

  他忍著笑，問道，“安兒如今是想去哪？”

  “額，我想先和你去逛個集市，買些好吃的好玩的，待日暮夕垂，再去尋個山頭，看漫天星河與明朝日升。”

  “隻有這些？”他似乎並不覺得，這些東西可以讓她如此興奮。

  但事實就是，世間裏，能讓她如此興奮的事，其實沒多難，簡單的就是朝朝暮暮而已。

  這是他與她共赴的第三次集會，較之此前的兩次，顧泣覺得，已然勝在了開頭。

  她勾挽著他，走過一個又一個攤販的麵前，撿撿這個，試試那個，瞧著喜歡的，二話不說也就買了。

  “小侯爺，你有聞著栗子味兒不？”扯了扯他的衣袖，她巴望的看向他。

  他搖搖頭，“未曾。”

  “怎麽會沒呢？你聞啊！很想的，你仔細聞聞！”她撅著嘴，顯得有些焦急。

  他使勁的聞了聞，還是沒有聞到。

  她撇開挽著他胳膊的手，閉著眼，活像個傳說中二郎真君名下的那隻哮天神犬般，尋著味兒而走。

  “安兒！”眼瞅著她就要被迎麵而來的商販而碰倒，他眼疾手快，三五疾步躍至她身前，卻見她側身靈巧一避，扶著一側柱子搖晃二三站穩後，朝他做了個鬼臉，逗笑道，“小侯爺莫要小瞧了我，我這身手可好著呢！”

  隨著她話音落下，“啪嗒！”聲緊跟而來，顫微的柱子遭她撞擊而搖擺倒下，她也因失去依憑而伏趴在地上。

  吃了一嘴的灰，她吐了吐，拒絕著錢澧的幫忙，頑強的站起，捂著下巴，哭喪著臉跑到他懷中。

  全身心委依在懷中，她癟了癟嘴，問道，“我是不是又破相了？”

  “嗬嗬嗬，”他被她逗樂，摸了摸她下巴紅腫處，道，“沒，隻是紅了點兒，你隻要不揉就沒事兒了。”

  托著哭腔，她問，“當真？”

  “嗯。是，真的，隻是點紅腫。”

  “哦！那我就放心了。”離了他懷中，她輕拍著胸脯，繼續跟香尋栗子。

  “啊！啊——”她跑到個攤販前，指了指攤販，又跳了跳腳，興奮道，“小侯爺，這兒，在這兒，你快過來看，有栗子的，我就說嘛，我這鼻子怎麽可能聞錯，我說聞到了栗子味兒，那就肯定有栗子在的。你看，這不就是了，聞著好香啊——一看就是好栗子。”

  一旁的攤販此時也堆著滿臉褶子附和道，“小娘子就是識貨，老漢我在這賣了十數年的栗子了，選的可都是一等一好的栗子，甜糯糯的，可好吃了。小娘子要不要來個一份先嚐嚐？”

  “好呀好呀！”老漢掀開布簾，越濃的栗香撲了她一鼻，她使勁的吸了吸，麵帶滿足的點了點頭，但很快，笑起的嘴角便漸漸平緩，“但是，我沒銀子！”

  老漢舀栗子的手頓了頓，顧泣很明顯的察覺到他有點不高興了，忙伸出手指向錢澧，“他，他有錢，你舀，你繼續舀，不用停！我這就去拿錢。”

  安撫好攤販，也不管人家可信她，就一溜煙的跑到錢澧的身前，食指合著拇指撚住他衣袖，晃了晃，堆著眉，嗲著聲，撒嬌道，“懷書哥哥，安兒，想吃栗子。你買給人家吃好不好。”

  他歎了口氣，寵溺的點了點頭，“去買吧！”

  “嗯嗯！就知道，懷書哥哥最好了。”

  賣栗子的攤販接過錢澧遞過的銀錢，笑意更甚，“小郎君可真寵自家娘子，來來來，老漢我這再給你們添幾個大的，小娘子吃了若覺得好吃，就再來啊！”

  顧泣倚著錢澧，悄悄湊到他耳邊道，“你是誰家小郎君呀？”

  他朝那商販道了聲謝後捧接過栗子，取出一枚，吹了吹，輕輕一剝，取著裏頭的肉，涼了涼的喂到她嘴邊，“你說是誰家的？”

  她一口咬下，咀嚼著含糊不清道，“那商販又沒明說，我哪知道咯！小郎君，小—郎—君？”

  她一把躲過他手中剝好的栗子肉，跑到街中，良久，衝他道，“小郎君倒是走的快點啊！”

  幾分歡樂，幾分休，她蹲在地上，瞧著灑落了一地的栗子，肉疼的很，剛要出口罵向那個與自己相撞的人。

  卻見他搶先一步癱坐在地上，揉著眼睛，撒嬌耍賴起來，“嗚—嗚，嗚，姐姐欺負人，欺負人—”

  “我？”顧泣瞬間啞口僵住，她什麽時候欺負人了？明明是他不瞧路橫衝直撞的碰了她，還害得她翻了一地的栗子肉好不好，怎麽到頭來還怪她了呢？

  “怎麽了？”錢澧如及時雨般出現，她揪著他的袖擺，哭喪著臉委屈道，“你問他呀！小小年紀，好的不學盡學人碰瓷，明明是他撞了我，如今卻還要攀扯著我說我欺負了他，我才是苦主啊！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咯。”

  “是這麽件事啊！”他輕柔的笑了笑後，蹲下身子，打開手中剛買的用油紙包裹著的酥餅，對著那小孩問道，“來，告訴哥哥，方才，是這姐姐欺負了你？還是你撞了姐姐，怕被罵，才坐地上哭的？”

  小孩揉著眼，不肯鬆口，他將酥餅朝他麵前遞了遞，“隻要你把事實真相告訴哥哥，哥哥就給你酥餅吃！這可是肉酥餅，比那栗子可還要好吃。”

  顧泣看到小孩咽了咽口水，目光緊緊鎖在那酥餅之上，在接連添了好幾次唇後，終於鬆了口，“剛才，是我撞了姐姐，不是姐姐欺負的我。我怕被罵，這才說是姐姐欺負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