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魚目能混珠?
作者:不開欣      更新:2021-12-27 15:34      字數:3355
  他看著她,淺笑了笑的回,“這就是坊間的傳聞了,當今王上,極寵這位長安郡主!”

  她吹鼓起嘴,“那這王上也真是太寵嫂嫂了些!”憤憤然,皆是替顧泣打抱不平,但她轉念一想,又樂開了花,嘟嘟囔囔道,“反正,不管怎麽樣,嫂嫂能嫁入我南平便是最好的事兒!

  隻可惜,嫂嫂即便嫁入了我南平府,與我也親近不了多久了。哎~”她唉聲連天,他疑惑不解,“公主不是方才還開心的?如今這又是怎麽了?唉聲連天可不是公主的作風。”

  她低下頭,微搖了搖,把玩著手指,道,“我是怕這樣個體弱又多病的嫂嫂,在入了南平後,年邁的父侯與羸弱的兄長不能好好的護著她。

  先生都不知道,我曾偷偷去打探過坊間裏的那些流言,一個個都黑白顛倒,亂七八糟,無理取鬧的很,什麽今天這家豬崽子難產了,那家養的珍貴的鳥被貓咬了,也不管有沒有根據,都往嫂嫂這個所謂的聖女身上推。

  說她既著了聖女的皮囊,便也該承擔起相應的責任,說的那叫一個冠冕堂皇,可嫂嫂她的這個聖女究竟要給誰負責?負的又是什麽責?

  誰也說不清楚,反正,是隻要沒依著自己的心那就是不對!”

  韓沉閣又從懷中掏出一方巾怕,對折幾下,又紮口一收後,一個不算精致但勝在小巧的玩偶便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他緩緩遞過去,待錢箬兒拾起,端詳了會兒後姣好的麵上浮帶著嫌棄,不過很快便消散無影,轉而換之的是漾於嘴角眼中那燦比朝陽的笑。

  明媚而有溫度。

  她提溜著,好奇問道,“這是個荷包?”

  他搖搖頭,笑回,“不是,這是韓某送給公主的玩偶,是個小老虎,第一次做,好像有點醜陋!是賤物粘公主貴手了。”

  錢箬兒看他自謙又落幕的模樣,有點想哄他高興,但她又一向不說假話,如果硬要她睜著眼睛說這玩偶極像他口中說的老虎,做的也極精致。

  那這無疑是在難為她自己,所以,她換了條道,安慰他道,“聖人不是說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先生誌本不在此,做的難看些也正常。

  不過,”她晃了晃那玩偶,衝他笑道,“不過,這個玩偶我收下了,先生的心意,我也收下了,今後,待去了南朝,即便我孤身一人也會做那森中猛虎,自在於心,絕不會自艾自憐,讓先生擔憂的!”

  “嗯!”他看著她,點了點頭,“韓某信公主!”

  她瞧了瞧天色,忽而想起什麽,“呀!”一聲驚道,袖口荷包裏好一頓翻找,也沒找見自己想要的東西,麵色有些頹敗。

  “公主在找什麽?或許可以告知韓某一聲,韓某可幫公主一起找。”

  “不行不行!”她連連擺手,退後一步,目光依舊於地上搜索,口裏喃喃回道,“我丟的是準備要給你的驚喜,既然說是驚喜現在告訴你那不就沒驚喜了?

  哎呀,你就站在那,等我一會兒啊,我一會兒就能找到了!”

  “嗯,好!”蚊子大的聲,輕輕發出,韓沉閣很想幫她,但他知道她的脾氣,所以隻好依著她的話站在原地。

  錢箬兒是背朝著他的,雖漸行漸遠,但他卻覺得能這樣站在那靜靜的可以無所顧忌的貪婪的望著她已是這世間最大的幸事!

  他是多希望,這樣的幸事能多點,但幸事之所以可稱之為幸,大抵就是因為少吧!

  “啊!”

  半人高的灌木將原本就貓著腰前行的錢箬兒全全隱住,隻聞聲而不見人,韓沉閣失了尋常書生氣,焦急衝著錢箬兒的方向喚道,“公主?”

  一隻滿是泥濘的手緩緩舉起,探出灌木外,她突然出現,笑的憨憨的警告著他,“唉唉唉,先生可不準過來啊!我都快找到了,可不能讓我功虧一簣!”

  他站在那,眼含慶幸的點了點頭,難得的放聲大吼了一次,“韓某就在兒,公主千萬慢點!當心著腳下,還有那些水坑泥窪!”

  她高舉著手,揮了揮,示意她明白,且安好。

  可實際上,卻並不安好,方才的那一跤,她摔得著實有些慘烈,驟雨洗滌過的土,表麵上是泥濘不堪,可內裏卻還是個實心腸。

  她無意的一倒,是吃了一嘴的土,和毀了滿臉妝容泥。

  但她卻不能轉身,韓沉閣實在是太聽哥哥話了,哥哥叫他好好看管著她,他便果真寸步不離的跟著她。

  怕她耍鞭勒傷,又怕她站樁累著。

  如果叫他知道自己摔了這樣一個慘樣,那肯定是會攔住她,在說些什麽他不要驚喜,他不愛驚喜的口是心非的話。

  今次是他的生辰,而那樣物什也是她研究了了好久又托了好多人才得以做成功的。

  她想,朋友一場嘛,給他個難忘的生辰之禮也是應該的!

  良久,在灌木叢中,一尊青玉鐫刻的湖月遭雨水浸濕而泛出盈盈白光。

  她驚喜的將它拾起,揪著裙擺仔仔細細的擦了擦,又細細端詳在確保果真沒摔壞後,大鬆了口氣!

  又是披荊斬棘,她艱難的捧著那玉尊走到韓沉閣的麵前,額前是泥水打濕的碎發,雙頰亦是泥水暈染的妝,他看她半晌,驚訝的一句話也沒說出。

  她揮了揮手,質疑道,“先生不喜歡這樣的生辰禮?”她看了眼手中玉尊,略帶難過,“這玉尊雖比不上高官厚祿,但也算是出自名家之手,先生若實在不喜歡那就先收了待出了宮再典當了唄~

  你這讓我送都送不出去,不是打我的臉麽?”

  韓沉閣忙回過神,從她手中取過玉尊,連連搖頭,激動的結結巴巴道,“不,不是公主想的這樣,這玉尊,”他指腹微觸,寒涼之意便滲入肌膚,“這玉尊韓某很喜歡!

  隻貧賤如韓某,恐,受不住公主這天大的恩賜!”

  “什麽受得住受不住的?先生滿腹經綸,才逾八鬥,從來就不是貧賤之人啊!在我看來,這世上每個人都不是貧賤的,富有或如先生,擁有知識,或如乞者,得享自由,又或如繈褓之孩,至純至真。

  若隻因身份地位便決定一個人是否貧賤,這難道不是最大的貧賤麽?

  先生讀了這麽多書,怎麽也會俗人一樣?”

  他突然握著那玉尊退後一步,合掌抱禮,朝她深深一拜。

  她疑惑不解,暗暗猜測是不是自己說的話太重了些,都說讀書人氣性高,這,難不成是真的?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那個,好好的先生行這麽大個禮做什麽?怪,怪折我的壽。”

  韓沉閣直起腰身,回道,“韓某不敢折公主壽,此一拜是韓某替南朝百姓拜見他們的太子妃的。

  公主能有如此大量,實乃南朝之幸!”

  “嘿嘿嘿!”錢箬兒遭他誇獎的害羞,摸了摸鼻尖,訕訕笑了笑,“先生,還真會誇獎人!”

  “不過先生既替南朝的百姓拜了我,那今後若路過南朝可千萬記得要來王宮找找我!還有,若先生哪日覓得了心上了,也千萬記得往南朝捎封信,我既與先生朋友一場,那肯定是要備份厚禮給新娘子的!”

  “公主與在下,是朋友?”他有些不可置信。他這樣的人,居然也能得朋友?還是,這樣尊貴的。

  “是啊!”錢箬兒應他,“怎麽,先生是嫌我學問不高,不願與我為友?”

  “韓某不敢!”

  “噗……”看著果真被嚇了一跳的韓沉閣,她捂著肚子朗聲笑出,手指著她,道,“咯咯,哈—,先生還真是不禁嚇,我騙你的啦。”

  “韓先生!”她突然收住笑,一本正經道,“如今雖風大吹沙亂,蒙了些珍珠,也讓些魚目得以猖獗,但風會止,沙也會落,先生的才華終有一日是會被明君發現的。

  我,我其實真的不願意看到先生為了所謂的官爵前程而放棄了心中所想!額,”錢箬兒突然愣住,看著韓沉閣那雙不知喜怒的眼,糾結著還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他們雖相處時間不久,但她知道高官厚祿榮華富貴並不是他所願。

  喜歡這些的人不會珍藏著一雙破履,卻隻因那是母親所衲,也不會寫話本反諷那些世家公子。

  仿佛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她終於接著道,“若是之前,”

  她剛說幾個字,韓沉閣就一把攔截住,道,“回公主話,韓某會一直站在小侯爺身邊!絕不背棄。”

  “先生?先生何必這樣,南平如今遭王上猜忌,所說之話於朝堂之上早不複先前分量,我和先生說這麽多,是想先生堅守本心。

  這些話,若是旁人我不會說一個字,可作為朋友,先生就算是嫌我多管閑事,我也一定要說!

  先生本不是貪戀富貴的人,卻又為何一定要因為別人的言語而變呢?

  我可還等著有朝一日在南朝無聊的時候能有先生寫的話本子打發時光呢!

  先生不是還說想周遊列國?我聽說在鱒兗以西有個叫仙落的部族,傳說他們是仙人的翅膀還都長著翅膀。

  但哥哥說不見其實,不信其言,一入宮門深似海,我這一生恐怕是去不了了,先生如果有機會,倒是可以書信一封和我說說那裏的奇景。”不等他回話,她接著道,“那個,時辰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撚著裙角小跑至牆角時,她忽而轉過身,衝著他大喊道,“韓先生,亂世,能活著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請先生將來不管做了何種選擇都一定記的要好好活著,我們,都要好好活著!”

  很多年後,風沙歇落,璀璨的明珠耀於天下,他攥著玉尊站在紅牆外,目光企圖越過高牆,笑唇微啟,喃喃道,“公主,這麽多年,韓某都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