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近晚，浮雲鋪向天際，延伸至無盡。

  度雲山腳下度雲鎮的長街之上，人聲漸起。像是各家各戶都出了空，老帶小，壯扶弱的肩挨著肩的來逛著這財神燈會。

  李避怕這速度流蕩的越來越快的人流會擠著顧泣，就帶著她進了間臨街茶館。

  茶館的正下方是個彩燈鬥豔台，顧泣好奇的探著頭，“一，二，……”

  “在做什麽？”他打斷她數數問道。

  收回伸出窗口的頭，她懨懨的趴在窗口，望著那星羅棋布，數不勝數，讓人看的直眼花繚亂的花燈，羨慕道，“哥哥，那些花燈，安兒能求個麽？”

  追著她的視線，他也看向了台上或懸掛，或擺放的花燈，道，“安兒想要？”

  “嗯嗯！”她希冀的眼冒著光的看向他，“可以嗎？”

  “好！”他啞然一笑，招手喚過侍立在樓梯口的小廝，又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遞給他，吩咐道，“我家妹妹喜歡那台上花燈，勞煩小兄弟跑一趟將其全部買下。這多餘碎銀便當做在下給小兄弟的賞錢吧。”

  “誒！”扯住他袖口，她道，“在府裏素兒姐姐說過，這花燈會上的花燈那可都是有字謎的，要想得到，那是要自己一個個去猜啊！哥哥這樣做，他們會給哥哥麽？”

  “砰！”他輕拍了下她的額頭，緩緩道，“安兒難道沒聽過一句話麽？有錢能使鬼推磨，如果給了錢還不能叫鬼推磨，那一定是錢給的不夠，多加點就是了。

  這猜燈謎的噱頭本就是那些賣燈花的商販想出來的法子，為的不就是想多賣幾個錢？而現在我給足了他超乎他預估的錢，他一定會肯賣的！”

  “那，”她耷拉著頭，沒精打采道，“那豈不是一點意思也沒了？素兒姐姐說，那些燈謎可是很好玩的。”

  “砰！”又是一擊而下，顧泣撫著自己的額頭，微微噘著嘴，眼巴巴可憐的看向他，“哥哥做什麽又要打安兒的頭？打傻了可怎麽行。”

  他涵涵朗聲，“你這腦袋瓜子不被打傻也沒見多聰明啊！安兒難不成忘了今天我們是偷溜出來的了？偷溜的人還怎麽好意思大張旗鼓的去賣弄才能，引人注目呢？要是被外祖母派出來的人發現，把我們逮回去，再沒法子出來，我看你是高興還是不開心了。”

  “哦！”乖巧性的應了聲後手便摸上了頭，輕揉著看向樓下。

  場麵一度安靜，惦著那荷包的布衣小廝，忙端著極度燦爛的笑，好話連篇的道，“公子待自家妹妹真是好，小的這就辦，這就去！鐵定將那台上最好的花燈原封不動的給小姐取來。”

  “咿—，啊，呀—”在李避懷中睡了好大一個美覺的樂兒忽然吵鬧起來，顧泣連忙湊到他身邊，捏著臉做七八個鬼樣的逗耍著她。

  他看看她，眸中悄悄泛起漣漪，“看不出，安兒在不哭鼻子的時候也很有長姐模樣嘛！”

  “哼！”她哼哧一聲，高昂著頭從他的懷中抱過樂兒，“哦？哦—，樂兒和姐姐玩，不理會哥哥啊！哦！哦？好樂兒來，咱們叫，姐—姐！”

  裹著赤紅襖衣的樂兒，探伸著嫩白藕節的手，一下一下伸勾著顧泣的頭發，“嘿嘿……哈，嘿—”

  半盞茶後，拿錢的小廝身後跟著一溜的人小跑著上了茶館二樓，他的手中還攥著個赤地金花的撥浪鼓，怯生生的遞到顧泣的麵前，端笑道，“這個要不給小小姐玩？”

  “這個是？”那撥浪鼓實在精巧，惹得顧泣都不住側目，但有道是無功不受祿，她畢竟是半身入佛者，所以，她想拿人東西之前還是先問問清楚的好。

  那小廝看顧泣身著華貴，以為著她是嫌棄了這撥浪鼓不值錢，忙道，“這是方才公子給買花燈的錢剩下來的，小的方才在下麵聽到小小姐哭鬧不止，便起心買了個這樣的物件，小的家中也有姊妹，哭鬧時，爹娘都是找些咣當作響的東西，哄哄就行了。

  小姐身份尊貴，但請小姐放心，這撥浪鼓是那攤販手裏頭最貴重的那個了。肯定配得起小小姐玩耍的。”

  “這……”顧泣猶豫再三，看向李避，試探性的問道，“懷書哥哥，這個收麽？”

  “安兒喜歡嗎？”李避問。

  “嗯嗯！”她點頭兩次，接著道，“喜歡，那物什好看的很，安兒倒是從未見過！嘶—”忽而一陣刺痛，從頭皮根除傳來，她低頭一看，發現樂兒正一手揪著她的頭發，一手不住的夠著那小廝手中的撥浪鼓，當即將她舉高，笑道，“我看樂兒好像也對那東西很感興趣呢！是不是，樂兒？”

  不知事的樂兒此刻卻像是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咿咿呀呀的叫喚兩聲，附和道。

  李避對著那小廝，涵涵一笑的謝了聲後從他的手中接過了那赤金色撥浪鼓。

  撥浪鼓聲一陣一陣悠長，台下那原本掛滿了花燈的台，因李避的豪放性購買而放了空，租了台麵子的商家為了將資源利用到極致，從而賺得更多的錢。

  就請了一隊的江湖人在上頭表演起了雜耍。

  醉酒噴火，胸口碎石，壘身頂碗，一個接著一個，驚的顧泣直高呼不已。

  “來，吃個這個。”李避將剝好的栗子仁喂到她的嘴邊，顧泣目光無收，憑著感覺就一口咬下。

  依稀間唇瓣還碰觸到了他的指腹，他隻覺一陣酥麻，連忙收回手，輕咳一聲，道，“安兒今後可不能再這樣吃旁人喂過來的東西。”

  樓下聲沸，隱隱蓋過了李避的話，她一時沒聽見，“啊？”一聲問道。

  “哥哥在說什麽？”她微微側目回頭，卻看見紅了臉頰的他，匆忙避開與自己對視的視線。

  她探究著，微微靠近他，“哥哥的臉怎麽這麽紅？”

  “啊？有嗎？”他的手不禁撫上，而後又匆匆放下，擺正著身子的回道，“許是這兒太吵了！擾的人心慌。這不，連這體溫都升高了。”

  “是麽？”顧泣看著很不同於之前的他，狐疑一問，半晌瞧不出個緣由，便接著方才的問題，問道，“哥哥方才同安兒要說的是什麽？樓下聲太大了，安兒沒有聽的很明白，哥哥要不再說一遍唄？”

  她扯過他的手，一口又咬下他手中已然剝好的栗子肉，咀嚼著看向他，等待著他的回答。

  微風穿窗而入，他臉上潮紅漸漸褪下，他看著她，停頓良久後，接道，“往後，安兒可隻準吃我喂的東西。”

  “啊？”她驚訝一叫，連連搖頭，端起桌上杯子，猛喝了口，待卡在嗓子眼的栗子肉完全被咽下後，道，“那可不行，素兒姐姐的白灼菜心還有浮雲小酥那可都是好吃的很，不行不行，如果隻吃哥哥一個人的，那那些東西不都吃不著了？不行不行的。”

  話落後，又覺不妥，偷瞄著瞧了他一眼，果見他眼底似有落寞，忙改口接道，“那要不，安兒許哥哥，今後隻吃哥哥一個異性投喂的食物吧！哥哥覺得如何？”

  涼風中送來他低沉二字，“嗯，好。”

  “咦？懷書哥哥，樂兒呢？”

  “方才她哭鬧不止，那小廝說她怕是餓了，就去廚房間尋了點牛乳，現在抱下去給她喂食去了。”

  “這樣啊！”她揉了揉腦袋，“看樣子，我是真的看的入迷了，樂兒從手裏被抱走，居然都沒反應。嘿嘿嘿~”

  理著她揉亂的發，他說，“好了，繼續看吧！還想吃栗子不？我給你剝？”

  “吃！謝謝哥哥啦~~安兒就知道，懷書哥哥是這世間最寵安兒的人了！”撒嬌完，她似想到什麽，雙眉微蹙的看向他碰著自己頭的那隻手，“哥哥方才剝完栗子，應該沒有淨手吧！”

  他眼角抽了抽，挑著眉，捂著口笑道，“額，那個，看雜耍，哎呀，這雜耍可真好看啊！那個安兒，你快看呢！”

  顧泣噘著嘴，嗔他一聲，“安兒不管，哥哥既弄髒了安兒的頭發，那今晚便理應由哥哥替安兒洗頭。要是洗的香香的那種！”

  皎月掛天下，他側目的看向她，應道，“好！”

  樓下雜耍將盡，長街上的人也三三兩兩的結伴離開，顧泣越覺越不對勁，湊到李避身旁，低低問道，“懷書哥哥，這有近半個時辰了吧！這樂兒怎麽還沒回來？我，我有點擔心，要不咱們去找找吧！”

  “嗯！”牽過她的手，李避首先去尋了那個遞送撥浪鼓的小廝，可滿樓上下都打聽了個遍也沒有一個人說認識他，一個個皆以為那是他們的侍從。

  顧泣心下一沉，被李避握於掌中的手不住的冒著冷汗，“懷書哥哥，現在這該怎麽辦？他們他們會把樂兒帶到什麽地方去啊！樂兒會不會，會不會—”

  他來不及安慰她，牽著她的手腳下飛奔，“前些日子聽二哥說這渡雲鎮最近不是很太平，丟了有好幾家的孩子都莫名其妙的丟失了，現在想想，樂兒估計也是被那夥人給拐走了。

  不過安兒你不用擔心，早在出門時我就讓居福在樂兒和你的衣衫上撒下了金蜜粉，那些蜜粉一旦脫離宿主就會發出微弱的藍光，我們隻要尋著光去找，一定可以找到樂兒的。

  這才半個時辰，一定可以找到的，一定可以！”最後的這一句，他說的極輕，也不知是在說給她聽還是隻是單純的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