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惜堯愣了一下：“你說什麽？”

  “國之大事，休得胡言！”楊定邦皺了眉頭，看向朱惜堯：“你應該知道，開兒前些日子腦疾剛愈，常說胡話，你別當真。”

  “既然是胡說，聽一聽又何妨，季鴻侄婿有什麽看法倒是可以說來聽聽。”

  季鴻？什麽玩意兒...好象是小爺的字號，雲開愣了一下：“嘿嘿，看法倒是沒什麽新意，隻不過國家發展，靠收攏些封地收點糧能起到多大作用？”

  楊定邦怒道：“一派胡言。”

  雲開心裏一直擔憂，西洋工業革命如火如荼，而國人還在為了幾畝地內耗不斷，根本沒覺察到經過幾千年發展，如今的世界早已變得完全不同，如果不想被欺壓，那就沒時間等待。

  他根本不知道楊家的人脈如此之廣，作為一城知府大人，很難有這種見麵的機會。

  雖然總督給了個腰牌，但憑個腰牌就上門跟他說國計民生，不把他當場下獄也得把他當成瘋子。

  既然決定要改變，那就得抓住每個一機會。

  根本沒理會楊定邦喝斥，整理了一下思路：“封地獎賞給為國立下汗馬功勞的人，要收回去顯得朝廷小氣。”

  朱惜堯搖了搖頭，又是一年青不經世事的無知小兒。

  “國朝收地的目的無非是為了財政，如果有一天，我們能讓種地變成入不敷出，到那時候就再收封地，阻力自然會變小。”雲開卻並沒停下，土地是寶貴的資源，哪怕幾百年以後也是如此，但眼下幾位當然不知道。

  朱惜堯哭笑不得：“讓種地入不敷出？倒是挺新鮮的說詞。”

  不想再跟這隻知空談的無知之輩再說話。

  “國朝土地總量有限，無論如何精耕細作，在普通百姓手中或者在武將手中，每年產出的總量有限，我們應該考慮的是另辟財路，因為，國朝經濟卻並非隻來源於種地的稅收。”

  這幾句話很簡單，也很好理解，朱惜堯愣了，細細品味，越想越是心驚。

  “你是說大力發展商業？”

  “不盡然，我舉個例子，我種了一畝地，產穀五百斤，值銀三兩，碾成米能值銀五兩，如果再製在米線，值銀八兩，如果在飯店售賣則值銀二十兩，國朝在每個環節都可以收稅，就算隻收一成，每個環節都能收到，剛可達到二兩銀銀子稅收。

  如果我這畝地歸了朝廷，全部收放也隻值銀三兩，兩位是否認同？”

  朱惜堯下意識回答：“不錯。”

  “但是你別忘了，種地要耕地，購種，百姓勞作，收糧運輸到國朝糧庫納稅，各環節都有成本，而人工至少占到五成，也就是說老百姓什麽也得不到的情況下，國朝最多隻能得到一兩五的銀子。”

  這小子還懂農事，朱惜堯來了興趣：“胡說，國朝十稅一！”

  雲開神秘一笑：“而收回封地讓老百姓耕種，實際上卻隻能取稅三錢銀子，而收商稅，按總量可以收二兩銀子，明白了吧？”

  楊定邦聽得糊塗，朱惜堯有些懵了，他不是不明白，但這中間竟然有如此大的學問，關鍵是無中生有的稅收，更重要的是，三錢變二兩，這中間利益巨大！

  其實雲開倒換了概念，將稅收放大，讓收不收封地變得無關緊要。

  兩人愣著不說話，一個懵，一個思考。

  雲開見目的達到，轉身對同樣雲裏霧裏的楊苒兒道：“你不說要回家換衣服嗎？”

  直到雲開帶著楊苒兒跟小秋離開，楊定邦還陪著妹夫喝茶。

  三人並沒坐馬車，在街上慢行，雲開故作漫不經心的打量街道兩旁的商鋪。

  不時搖頭歎息。

  楊苒兒還在想雲開幾句話竟然把自己老子及博學多才的姑丈給難住的事，忍不住問：“你從哪知道的這些事？”

  雲開沉著臉，擠出笑搖了搖頭：“這事沒那麽簡單，朱姑丈並不是不懂，隻是大家一直看不起商人，總以為商人低買高賣傷家，殊不知商人才是國朝經濟的根本，本末倒置！”

  楊苒兒本想怎麽拾掇這小子，這時候也沒了興趣：“哎，你真的忘了詩詞？”

  “咱們就去看看熱鬧。”

  “你真的要去辦學堂？”

  “學堂？嘿嘿，隻是順手幹的一件小事，不足掛齒...”

  “得瑟...等會記得叫我楊小苒...”

  “楊家魔女？”

  “嘿嘿，不想挨打就好好聽本魔女的話。”

  楊定邦看著朱惜堯擠眉弄眼：“你一向吹噓高才，被這毛頭小子難住了？”

  朱惜堯搖了搖頭：“此子決非池中之物，還好，他是我們楊家的人。”

  “什麽意思？”

  “他說的這些話，我以前也接觸過，但從沒深究，幾句話，解了我多年疑惑。”

  “你說個話雲山霧海裏，老子聽不明白，說人話。”

  “國朝經濟確實如他所說，看來我們這些自詡高才的人還沒他看得遠，我得好好想想，今天先告辭了。”說道完起身拱手，轉身就走。

  “怎麽，不談談封地的事了？”

  “嘿嘿，聽這家夥一席話，我覺得封地的事也沒那麽重要的。”

  “你年底考核打算怎麽呈詞？”

  “不重要。”朱惜堯並不囉嗦，已走到門口，遠遠回了一句。

  一群紈絝從一間茶樓裏衝了出來，在大街上橫衝直撞。

  “楊小苒一刻鍾前出府！現在正向北城而去...”旁邊的狗腿子正在匯報。

  “她帶了多少人？”

  “兩人，一男一女。”

  “查清了是什麽來路？”

  “還沒，看起來並不咋樣，就是那男的長得很好看。”

  “有沒有家丁在暗中跟著。”

  “應該沒有。”

  “跑快點，一定得在她到大明宮前截住她。”

  一時間，大街上雞飛狗跳，眾商戶根本不敢喝斥。

  雲開三人出北城門。

  剛來到勾欄，還沒進去。

  一眾紈絝氣喘籲籲的就圍了上來。

  領頭的白麵書生將折扇猛搖了幾下，然後插到脖子後：“楊小苒，今天我看你還有什麽話說？”

  楊苒兒愣了一下：“姓潘的，趕緊滾，今天姑奶奶心情高興，不想修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