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匆匆回到東宮，又匆匆離去，甚至都沒有去看太子妃一眼。

  盛儷兒沒說什麽，但她的陪嫁丫頭祥瑞卻已經看不下去了，關起門來結結實實地數落了藍琬一通。

  “這個藍琬也太過分了！”祥瑞最後說了這麽一句，終於不再罵了。

  “說夠了沒有？”盛儷兒問，“太子殿下去做什麽了，你問清楚了麽？”

  祥瑞見主子言語平靜，訕訕道：“殿下似乎是去找皇上了，為了讓藍琬搬遷的事。奴婢倒覺著她搬走了更好！”

  “她要搬到哪去？”

  “好像是衡禧堂！”祥瑞說，“太子的側妃，竟然都搬出東宮了！看來這次星宿的異象很厲害！”

  “哦……”盛儷兒答了一句，若有所思，“陛下親自下的旨意嗎？”

  “是皇後娘娘的旨意。”

  盛儷兒又是略一沉吟，說：“幫我收拾一下，咱們去找一趟皇後娘娘。”

  坤怡宮。

  “母後千歲金安。”太子妃盈盈拜下。

  皇後居中坐著：“免禮，坐吧。你怎麽突然過來？”

  太子妃在側邊的椅子上坐了，含笑道：“太子殿下回宮了，他現在去給父皇請安，兒臣便想著來看看母後。”

  “皇兒回來了？”皇後聽說太子歸來，眼神都明亮了起來，“你見過他了嗎？”

  太子妃低了低頭，還沒來得及回話，跟在一邊的祥瑞便說：“哪裏見得到呢！殿下一回來便去了側妃房裏……”

  太子妃拉了拉祥瑞的衣袖，示意她別再說了，繼而接過話頭：“藍妹妹剛剛生產，殿下先去看她也是常理……當然了，其實更應該先向父皇母後請過安。”

  說著，太子妃便抬起眼來，皇後與她目光交匯，已然明白了她為何前來。

  “說起這位側妃，她誕育兩位皇孫也算於社稷有功。”皇後說，“但……本宮聽說，你的覃兒便是死在她手上？”

  “此事……兒臣不過是聽過傳聞，最後沒見問罪，便以為隻是謠傳罷了。畢竟，陛下親自過問了此事，說是暴病而亡。”

  太子妃又一次迎上了皇後的目光，她們彼此都讀出了對方心裏的那句話：太子與皇帝都在偏袒她。

  “本宮還剛剛傳過旨意給她。”

  “兒臣也聽見有旨意傳來，卻還不知是什麽旨意？”

  皇後輕歎一聲，說：“陛下說，司天監看了天象……總之最後，是需要後宮眾人搬遷住所，以應對星宿異動。側妃也在其列。”

  “這麽說，藍妹妹要搬遷？”

  “不錯。”皇後抑製不住地冷笑了一聲，“要搬到衡禧堂。”

  太子妃忙作吃驚狀，略有些遲疑地說道：“東宮的人……能搬到後宮來住嗎？”

  “自然是不行的。真是不知此事若傳揚出去，皇家的顏麵要如何維護。”皇後說，“但礙於星宿，隻好先如此。”

  太子妃輕聲歎了一句：“……倒是難為有人能想出這樣的法子。”

  說到這法子，皇後也是冷哼了一聲道：“本宮不必查便知道，陛下忙於政務，斷然不會有閑心去想這樣的辦法。一定是戚妃！為了討好皇上，她一向不擇手段。”

  “戚妃娘娘……總歸還躲在後麵，如今她也不是最棘手的事。”

  皇後隻是長歎一聲，沒有再說什麽。

  “母後有沒有聽過一個機關鎖的故事？”太子妃似乎有意要轉個話題。

  皇後隻道：“講來聽聽。”

  太子妃娓娓道來：“聽說，魯班有一位弟子，設計出來一種木質機關鎖，十分精巧。他把榫卯都做了出來，可在最後拚裝的時候，有一塊精美的木榫，安在哪裏都不合適。他為此大傷腦筋，足足思索了三日。”

  “後來呢？”

  “後來他就去請教他的師父。結果師父告訴他，既然安在哪裏都不合適，說明它是多餘的，扔了便是了。”

  皇後明白過來，含笑道：“說得有理。”

  “那……”太子妃也笑了笑，“兒臣替母妃去扔了這塊木榫？”

  藍琬知道，太子此去是不會有任何效果的。而且這次的事，即便是她親自去求，也是不會有什麽別的結果。

  幾日後的一個傍晚，她又在小屋陪兩個孩子，小臻鄴正在奶娘的懷裏吃奶，小臻溯則正在跟她學話。

  “小姐，今日的湯得了。”芋兒端著一個湯盅進來，“溫熱著，正好能喝。”

  月子裏，藍琬每日傍晚都會加一盅濃湯補身子，五紅湯、留行烏雞、黃芪蹄花、蓮藕紅棗排骨、枸杞海參雞……東宮的小廚房總是翻著花樣給她做。

  “好。”藍琬接過湯盅，喝了一口，“今日的是黃芪蹄花？”

  “是。”

  “……味道有些不大對勁。”藍琬說著，又嚐了一口。

  “是嗎？”芋兒問，“哪一味料下重了嗎？我去跟他們說說。”

  藍琬卻是搖了搖頭：“其實差別並不太大，隻是我嘴刁。還是不要生事了。”

  “小姐？”芋兒看出她似乎有幾分口不對心，可當著奶娘的麵，她也不好問，“不然，小姐回房裏喝吧？在這兒陪兩位皇孫玩，隻怕玩也玩不好，湯也喝得不安穩。”

  “嗯……”藍琬應了一聲，把湯盅又遞給了芋兒，回身握住小臻溯的手，望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道，“娘親一會兒再來陪你。”

  回到房裏，芋兒即刻便問：“小姐，這湯是不是有問題？”

  “是。”

  “那還是不要喝了。”芋兒說著便要把湯倒掉。

  “等等。”藍琬製止了她，接過湯盅，“我嚐著，是加了些草藥進去，味道雜亂，嚐不出都是什麽。或許是進補的東西也不一定？”

  “那也一口都不能碰了！即便不進補，也不能喝壞了。”芋兒正色道，“小姐，月子裏什麽都要注意著，此時落下病根便是一輩子的事！”

  一輩子的事兒麽？藍琬苦笑。

  若真以東宮側妃的名分，搬到後宮去住，隻怕不是一輩子，而是今後的世世代代都要為人說三道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