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壺酒喝盡，二人都有些頭暈。

  天上那稍有缺憾的月亮，在微醺者的眼中也成了一輪滿月。

  “走嗎？”諾潭問。

  “還要去哪兒？”

  “我要帶你去個地方。”他說著，便拉著藍琬下樓。

  小錢已經把馬車停在這裏等候多時了。

  二人上了車，也不用吩咐，小錢便驅車前行。

  “到底要去哪兒啊？”藍琬又問，此刻她眯著一雙眼睛，雙頰也是兩團紅暈。

  諾潭則有意要賣個關子：“一會兒你就知道了。現在你有別的事情要做。”

  “我醉了，哥哥……”仿佛撒嬌一般，這似乎是藍琬此生第一次如此說話。

  “不成，你說什麽也沒用。”諾潭拉過了旁邊的一個箱子，顯然是早有準備，“這裏是紮花燈的竹條和宣紙。我們也不要為難自己，紮兩個簡單的蓮花燈就是了。”

  “簡單的？蓮花燈？”藍琬瘋狂地搖頭，“蓮花燈哪裏簡單了！我不行，我哪會這個？”

  諾潭倒是不急，隻是溫言勸說：“你仔細看看，你可以的。”

  藍琬這才仔細看了看箱子裏的東西，原來都是已經差不多成型的骨架，隻需要她簡單地組合一下，再糊上宣紙即可。

  她憨憨一笑：“原來是這樣。那……哥哥幫我一起嘛？”

  “我當然要和你一起。”

  二人說著，便動起手來。

  雖說已經喝得微醺，但好在路程夠長、工序也足夠簡單，等到車停下來的時候，兩個蓮花燈也算是紮好了。

  “車停了？”藍琬暈乎乎地問。

  “嗯。”諾潭說，“應該是到了。我們下車吧。”

  “披上外氅吧，外麵冷。”

  “不必，這裏不冷。”

  說罷，兩人一前一後下了車。

  諾潭回身看了看小錢，低聲吩咐了一句：“車裏有食盒，裏麵的吃喝是給你的。”

  “謝殿下！”小錢謝了恩便上車取出了食盒，順手還把車裏卷著的厚毛毯展開，隨後便躲開了。

  而此時的藍琬，已經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難以想象，正月十四的京城，竟然有波光粼粼的湖麵，湖邊擺著五彩繽紛的花燈。

  旁邊的白雪紅梅與花燈相映成趣，深淵般漆黑的湖水倒映著星空，和那輪明月。

  諾潭輕輕攬著她的肩：“我怕京城的燈你不喜歡。就給你準備了這個。”

  “哥哥……”順著酒勁兒，和記憶中最美景象的重現，藍琬不禁熱淚盈眶。

  “這些花燈倒是不難。隻是溫泉水不好找。”諾潭仍輕聲說著，“冬日的京城，水都結冰了。未結冰的隻有這一處，能勉強算與湖水相差不……”

  沒等他說完，藍琬便吻住了他。

  這個吻如燈火般炙熱而濃烈，更如湯圓般軟糯香甜。

  不知過了多久，熱吻變做相擁，諾潭也終於有了開口的機會：“我們，去把燈放了吧。”

  “嗯！”

  藍琬拉著諾潭跑到溫泉邊，把岸邊的燈逐個放到水上，並輕輕推了推，讓它們能向水中漂去。沒過一會兒，水麵便滿滿的全是花燈。

  “就剩下這個了。”藍琬捧著剛剛親手紮成的兩個蓮花燈，抿著嘴笑，“咱們兩個一起放吧？”

  “等一下。”諾潭卻阻止了她，從懷中掏出一支筆。

  “怎麽了？”

  “我們在上麵寫上我們的名字吧！”說著，諾潭便用筆沾了沾溫泉水，在兩個蓮花燈上分別寫上了“潭”和“琬”，“好像還有點空。”

  諾潭若有所思，說：“你現在能想到什麽關於水的詩文嗎？”

  “我？我哪會……”

  “什麽都行，隨便一句。”

  藍琬閉上眼睛努力思考著，最終才說：“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我隻能想起這個。”

  “很好啊！”說著，諾潭在她的燈上又寫了一個“溯”字。

  見他寫了，藍琬也明白了幾分，問：“那你能想到什麽？”

  “鄴水朱華，光照臨川之筆。”諾潭一邊吟著，一邊在自己的燈上寫了個“鄴”字，“好了，這回可以放了。”

  “等一下！”

  藍琬這聲很突然，諾潭不明所以，卻還是停了手。

  隻見藍琬從衣襟下擺撕下一條布來，把兩個燈串了起來係緊：“這樣，我們就不會分開了。”

  最終，兩個人一起推動了那對並蒂蓮，望著它們並肩漂向遠方。

  “它們就像我們兩個一樣。”諾潭說。

  藍琬似乎的確酒量差些，此時一個沒站穩，跌在了諾潭的懷裏，低聲問：“不知道……它們能走多遠？”

  “會走很遠的，”諾潭緊緊擁著她，“會一直走到盡頭。”

  而藍琬卻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對了，你說要想詩文，還把字寫在上麵，是什麽意思？”

  諾潭一笑，在她耳邊低聲說：“我想，我們的孩子，以後就用這兩個字做名字……”

  “可我們隻提了兩個字……”

  “嫌兩個不夠？你想生幾個？”說罷，諾潭便低頭吻住了藍琬。

  好熱……確實是用不上披什麽大氅……甚至身上穿的也好像有些多了……藍琬不禁胡思亂想起來。

  不遠處的一塊巨石側麵，小錢狼吞虎咽著太子給他準備的酒菜，還不時地向太子與側妃的方向張望。

  眼見著兩人放完了花燈，在水邊卿卿我我，最後太子橫抱著側妃回到車上。

  小錢止不住“看好戲”的笑意，努力地扒了幾口菜，喝完了壺底的最後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