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幾日過去。

  雖說這些天元尹城都沒怎麽與藍琬說上話，但卻已然暗中派人去打聽了這姑娘的來曆。

  這天晚上，一行人住下後，元尹城單獨與王用出去散步。

  “老爺，藍琬姑娘的來曆查清楚了。”

  元尹城隻道：“說說吧。”

  “她是江湖中極負盛名的‘空穀妙手’藍謹臣的女兒。”王用細細回稟，“這位藍謹臣醫術十分高明，除了尋常病痛外，他還擅長調理外傷。據說，他能切開人的肚子，把裏麵潰爛的東西切掉，再把肚子縫上，以此法治病救人。他的綽號，也是江湖人送的。”

  “這……這不是華佗再世嗎？”

  “正是呢。”

  “那他為什麽沒到禦醫院中效力？”

  元尹城喜怒難辨，王用隻得小心翼翼照實回了：“這位藍謹臣無心功名利祿，但他懸壺濟世，也算是為老爺您出力了。”

  見元尹城陰沉著臉，王用連忙道：“他有個兒子，叫藍恒的，如今在禦醫院。”

  “哦？倒是沒聽說過這名禦醫。”

  “是，這位藍禦醫品級低，就是個末流的八品禦醫，您沒聽過也是自然。”

  元尹城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些，吩咐道：“回京便升他為正六品院判吧。”

  “是。”

  “對了，這位藍琬姑娘，為何去歲沒有被選為淑女？”

  王用答說：“聽說，藍琬姑娘沒滿十歲時，便被一位神秘人看中，說她天資極高，想收她為徒。於是她便跟隨這位師父走南闖北，四處遊曆。這樣的人，下麵選淑女的時候，想來不太容易查訪到。”

  元尹城又點了點頭，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隨即又歎道：“若是站在淑女軒裏，隻怕她也不會如此光彩照人。”

  王用則說：“還是老爺您慧眼識人。”

  而與此同時，藍琬正與諾潭在林間漫步。

  藍琬有些猶豫，卻還是說道：“明日起，我便不與你們同行了。”

  諾潭忙問：“你去哪兒？”

  “回家呀。”藍琬說。

  “噢。”諾潭有些失落，便隻答了這一個字。

  藍琬低著頭走著，不自覺地踢著地上的小草，說：“還有一件事，我想說清楚。”

  “什麽事？”

  “我知道你是誰。還有老爺。”

  諾潭大為錯愕。

  藍琬繼續說：“老爺是皇帝。你是太子。對吧？”

  諾潭沒回答，算是默認，兩人繼續無言地向前走著。

  藍琬又道：“我是一介山野閑人，能與你相識一場，已經算是奇遇了。”

  “這話該我說啊。”諾潭由衷感歎，“我隻是聽說過，江山遲早會屬於我一個人，可遇見你我才明白……你才是真正擁有這大好河山的人。我什麽都沒有。”

  藍琬心中一動，卻又硬生生把淚水忍了回去，說：“所以嘛，我們原本不是同路人。我明天真的得走了。我家住在山裏，若再跟你們走下去，就……繞得太遠了。”

  諾潭心細，當即問：“你的意思是，你已經繞了遠路？”

  藍琬小聲咕噥：“我才沒有。”

  諾潭越想越覺得開心，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藍琬似乎有些惱了，轉過頭來補了一句，“不是跟你說了嘛，不許對我笑！”

  諾潭沉吟片刻，說：“我也舍不得你。”

  “什麽叫‘也’舍不得？”

  諾潭還是忍不住地笑：“你不是都明白嗎？我也明白。”

  藍琬覺得自己臉上已然發燙了，忍不住啐了一口，道：“行走江湖這麽多年，還沒人敢這麽欺負我！”

  “我……我沒有啊！”

  “怎麽你還委屈上了！”

  二人停住腳步，月光透過繁茂的樹葉，星星點點灑在兩人身上，藍琬的目光迎著月色更顯澄澈，而諾潭的笑容也仿佛與微風融為一體。

  “你……”藍琬幾乎快哭了，隻吭了這一聲，便撲到了他懷裏。

  “誒？”諾潭也怔住了，還沒緩過神來，他自己的手臂便不聽使喚似的，死死地擁住了她。

  這一瞬間，似乎兩個人都是在聽從肢體的支配，望著彼此眼中的星光，情不自禁地被對方吸引。就這樣，他們沐著星月樹影，深深地吻了下去。

  次日清晨，元尹城發現藍琬不辭而別，覺得餘下的旅途興味索然，便下令回京。

  回京途中，覺得興味索然的不止元尹城一個。

  同樣的路途，怎麽返程就顯得這麽漫長？

  大概就是因為少了那個人吧？

  坐在馬車中的文適，悄悄掀開車窗，望了望皇帝，又望了望太子。

  “母親，”諾炎見她笑了，便問，“要回家了，母親是因此而高興嗎？”

  文適搖了搖頭：“若有一天不再需要回去了，母親才真的高興呢。”

  也不知道聽懂沒有，諾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炎兒明白了，日後炎兒就藩時，要去求父皇的恩典，讓母親陪我一起去。”

  文適溫柔地笑著，撫了撫兒子的頭。

  “對了，”諾炎突然問，“前幾日與我們一路的大姐姐怎麽不見了？”

  “她也有她的家，她回家去了。”

  “哦……”諾炎似乎有些失望，“真可惜，我好喜歡聽大姐姐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