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文適與藍琬商量好，二人裝作原本不認識，隻是剛剛一見如故。同樣，藍琬也裝作不知道他們一行人的身份，隻是與文適同乘一車作伴。

  元尹城因為身份而自矜，倒是有兩日的時間沒主動與她們搭話。可到了第三日上，一行人走到了山間的荒僻地界，沒什麽人來分散元尹城的精力，他便忍不住，不時地向文適和藍琬的車駕看去。

  “老爺，”王用看出皇帝的心不在焉，便上前說，“奴才去跟如夫人說一聲，就說老爺乏了，預備去她車上坐坐？”

  元尹城點了點頭，順便勒了勒馬韁，放慢速度等後麵的車過來。

  他下馬上車，見文適與藍琬手挽著手坐在車駕右邊，左側空著，自然是虛位以待的意思。

  元尹城坐穩，看了看對麵兩個美人，一個柔婉、一個清麗，便覺賞心悅目。

  他正要說話，卻不料被藍琬搶了先：“是我霸占文姐姐太久了，老爺不開心了吧？”

  “怎會？”元尹城一笑，“她平常不大愛說話，你能與她合得來，很好。”

  “老爺有風度，不好意思直說罷了。”藍琬道，“把文姐姐還給你好咯，我就不在這礙眼了。”

  說著，藍琬不顧馬車未停，便出了帳子，一躍而下。

  元尹城有些失望，但礙著顏麵，也不肯主動開口叫她回來。

  而已經脫身的藍琬則是左顧右盼，抓了個家丁問：“我的馬呢？”

  “姑娘的馬應該在隊尾，您且在這等等。”

  “多謝了。”藍琬拱手道謝。

  接著，她便往隊尾望去，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馬，隻不過……她當即走過去，厲聲問：“誰讓你騎我的馬的？”

  騎她馬的不是別人，正是諾潭。

  諾潭見了她，也有點做賊心虛，連忙從馬上下來，作揖致歉：“是我的不是，冒犯了。”

  見他這就下來了，還恭恭敬敬地道歉，藍琬反倒有點不知所措，仿佛再追究就是她不講理了，而且，她也已經認出來，這人就是當日把房間讓給她住的那位，於是說：“是你呀。”

  諾潭一笑：“姑娘還記得我？”

  藍琬竟有些臉紅，她別過臉去，說：“咱們先上馬吧，不然要被車隊落下了。”

  “好。”諾潭答應著，便把馬韁遞過去，接著又伸出手臂，“姑娘扶著我的手臂上馬，省力一些。”

  “不必啦。”藍琬話音一落，便獨自踩著馬鐙飛身上馬，又扭過頭去看旁邊的另外一匹，問，“公子要幫忙嗎？”

  諾潭沒答話，又是一笑。

  藍琬仿佛見不得他的笑容，臉又是一紅，伸出手去拉了他一把，卻不敢看他。

  “多謝姑娘。”

  “舉手之勞。”

  客套完，藍琬便策馬向前麵的隊伍趕去，諾潭緊隨其後，兩人趕上了車隊的尾巴，才重新放慢步伐。

  此刻他們行至山間，雖沒什麽人煙，風光卻極好。入眼便都是綠色，其間點綴著明黃、淡粉、淺紫色的小花，也少不了彩色的蝴蝶翩躚起舞。

  “山間景色真好。”諾潭忍不住感歎。

  “這便叫好了？”藍琬不以為然，“想來公子是沒見過遼闊花海，漫山紅遍。”

  “是啊。”諾潭不禁感歎，“府上雖然栽了許多花花草草，卻都多了些刻意，缺了些山野間的……”

  “自在。”藍琬接了這兩個字，惹得諾潭頻頻點頭。

  “姑娘一語道破，府中花園缺的正是‘自在’二字。”

  藍琬歪了歪頭，掃了諾潭一眼，笑道：“豈止是花園缺了這兩個字？我瞧著，你們所有人，都缺！”

  諾潭被她的直言不諱逗笑了，說：“不錯。我們都不如藍姑娘你活得自在。”

  “是在誇我嗎？”

  諾潭認真肯定道：“當然。”接著又問，“藍姑娘似乎遊曆過很多地方？”

  藍琬點頭：“對啊。我不到十歲便離開家，這些年都跟著我師父四處遊曆。名山大川見得多了，深山古刹也拜訪過不少，路上遇到的怪人也很多。隻是……沒見過你們這樣的。”

  諾潭怕身份被識破，便繞過自己不談，而是問：“那姑娘這回怎麽是獨自一人，尊師呢？”

  “我這次是回家探親的。”藍琬道，“每隔上個兩三年，師父便會讓我回家一趟。小時候他還會送我，但這次我長大了，就獨自回來了。”

  “原來是這樣。倒不知貴府在何處？”

  藍琬神秘一笑：“公子不是江湖人，否則，絕不會有此一問。”

  二人都不談自己的身世，便話鋒一轉，聊起了藍琬曾經遊曆過的地方。

  如此一聊，諾潭才發現這個姑娘雖然年紀不大，但閱曆卻當真不少。

  她見識過真正的“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也見識過真正的“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她到訪過“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也偶遇過“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諾潭聽得興趣盎然，真真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藍琬滔滔不絕地講著，諾潭望著她一顰一笑，不知不覺便入了神，仿佛與她遊曆百川的便是他本人一般。

  講著講著，藍琬突然發覺旁邊那男子不說話了，便也停了下來，見他正癡癡看著自己，不禁又臉紅起來。

  “公子，”她說，“你……別這麽看著我。”

  諾潭被她一叫，回過神來，含笑低頭拱手：“是我失禮了。”

  “沒事。我原諒你。”

  “姑娘大人大量。隻是……小可適才失禮，實在是因為姑娘所講，令人羨慕之至。”

  藍琬卻沒來由地說了一句：“你……你別對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