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冒險
作者:三角寒暑      更新:2021-12-26 10:37      字數:2178
  錢喜還沒說完,曨嫣便已經垂下淚來。

  他在想辦法。

  他真的在用心待我。

  曨嫣忍住哽咽,卻免不了仍帶著哭腔:“可我沒有戶籍。”

  “殿下會想辦法的!”錢喜連忙說,“好在我朝選妃,也會選些平民女子,要給姑娘安排個清白的平民戶籍,總還是能想出辦法的。”

  “他……”曨嫣鼻子一酸,又是淚如雨下。

  錢喜忽然想起什麽,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來,放到桌上:“姑娘,這是殿下吩咐的,帶給姑娘的銀票。還望姑娘自己留著,切勿虧待了自己。”

  曨嫣本想拒絕,但想到腹中的孩子,便收下了:“殿下的心意,曨嫣明白。”

  見她鬆了口風,錢喜也舒了口氣:“姑娘點頭了就好。奴才這一趟也沒白跑。”

  “隻是……”曨嫣仍有些遲疑,“即便鴇娘同意我出去,我可能也還要等些時候才能走。算下來……至少要過完年,出了正月。”

  “奴才會把話回給殿下,至於具體時間,還要等張大人來與老板敲定。”

  “有勞公公。”

  錢喜忙行禮:“奴才不敢當。能為殿下和姑娘跑腿牽線,是奴才的福分。”

  曨嫣此時已止住眼淚,點了點頭,問:“他還好吧?”

  “殿下還好。隻是皇後娘娘不許他出東宮,所以不能親自來見你。”錢喜回道,“好在這不是還有奴才嘛,奴才給您二位當‘紅娘’。”

  聽到這兒,曨嫣終於噗哧一聲笑了,連著錢喜也笑著撓了撓頭:“奴才是不是說錯什麽話了?奴才就是想說,日後奴才還會常常過來,幫您跟殿下傳個信兒什麽的。”

  “多謝。”曨嫣說著,行了個萬福禮。

  東宮。

  諾潭也的確仍在想辦法。

  他人坐在書房中,似乎是在溫習功課,可思緒卻不知飛到何處了:雖說贖人的事,張皆賢可以代勞,可他畢竟隻是一個翰林,戶籍這事,恐怕他是插不上手。

  正此時,卻聽馬安通報:“殿下,詹士府少詹士饒可言來請安。”

  饒可言剛剛三十出頭的年歲,卻已經是正四品的少詹士,可以說是仕途順暢、平步青雲。而身為詹士府的人,他對太子也一直十分殷勤,聽說太子可能是被軟禁了,便跑來東宮請安。

  “臣給太子殿下請安。”饒可言端正行禮。

  “大人請起。”見了饒可言,諾潭突然有了精神,“孤正有事想問你。”

  “殿下請講。”

  諾潭略一沉吟,問道:“戶部的人和事,你熟嗎?”

  饒可言不知太子為何突然過問戶部,有些詫異,但還是答道:“但憑殿下吩咐。”

  事情便如此安排下去:張皆賢先去贖人,然後由饒可言幫忙安排一個清白身份,至於宮中負責選妃的人,錢喜已經開始去打探了。

  冬日漸深,在一場又一場大雪中,諾潭盼過了蓮雲產子,盼過了年節,盼到了春日來臨,隻盼能在選妃時,見到那個人。

  他得到的消息是:張皆賢早在年前便敲定,於二月十六接曨嫣出傾樓;饒可言已經為其辦妥了戶籍;錢喜也買通了選妃太監中的關鍵人物,找好了頂替的人,隻等曨嫣出來,便頂替上去。

  然而,日子已然過到了二月十一日的夜裏,曨嫣依然在猶豫。

  她原本是打定了主意不嫁他的,可任誰也抵不住這樣的心意吧?

  費盡周折,把一個青樓女子贖出去,再給個清白身份,然後參加選妃。

  這中間的關節太多,風險也極大。

  這風險不是她一個人擔,而是他與她一同承擔的。

  即便一時瞞過去了,那麽日後呢?會不會被人翻出來?

  自己畢竟是罪臣之女,一旦被翻出來,便一定會連累他吧?

  就因為這一點猶豫,身孕的事,她隻讓錢喜知道了,卻不許他告訴諾潭。

  想到這,曨嫣下意識撫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如今的身孕已經五個月了,選妃是三月三,到時候便是六個月。

  真能瞞得過嗎?

  錢喜說選妃的關節他已經打通了,定能瞞得過。選妃之後、迎娶之前,還有一段時間,她大可以在這段時間平安產子,之後才是大婚典禮。

  這是冒了何等風險?曨嫣坐在琴前,邊隨意撥弄著琴弦,邊想。

  可即使不是怕冒風險,便真的要這麽做嗎?

  我真的要嫁給那個人的兒子嗎?

  滅我全族的仇,就這麽算了?

  想到這,手上的琴聲,忽地有了幾分肅殺的氣息。

  “嘣——”

  琴弦斷了。

  曨嫣搖了搖頭,許是思緒繁亂,手上的力道沒了準頭,才致使琴弦崩斷。

  算了,還是早些歇下吧。

  她剛一站起身,便聽見外麵老鴇的聲音喊道:“湘兒,有貴客來了。”

  曨嫣冷笑:“貴客”二字,是她與老鴇之間的約定,指的便是花了錢要來見她麵的人。還有五日她就要走了,老鴇自然要把她最後一點利用價值也榨幹才是。

  她便與從前相同,聲音慵懶回了一句:“媽媽,我已睡下了,教他改日再來吧。”

  緊接著,外麵便是一陣叫罵聲,罵得極為難聽。

  好在這陣仗曨嫣見多了,於是不以為意,該盥洗便盥洗,該躺下便躺下。

  懷著身孕,確實辛苦,曨嫣近日十分貪睡。今日也是,躺下沒多久,便進入了夢鄉。

  而她不知道的是,有一雙眼睛,正在院中的樹上,默默地瞧著這一切。

  夜深人靜,躲在樹上的黑衣人跳了下來,用地上的殘雪抹了抹劍鋒,輕手輕腳地進了湘姑娘的閣樓。

  他已經在這裏潛伏了一日一夜,摸清了四周的看護有四個。在今夜動手之前,他已經把這四個人打暈、捆結實、蒙眼、封口,堆在倉庫。

  他接到的命令,是要殺了這個樓裏的女子。

  可在這一晝夜間,他見那女子連麵也不露,便打發走了四五個嫖客,據說還都是花過錢的。這不禁讓他對被獵殺的對象產生了一絲好奇:那是個什麽樣的姑娘?

  閣樓一層的燭火已經熄滅,隻有二層還有隱隱約約的一絲光亮。

  黑衣人行動十分輕盈,一點聲響都不曾發出。

  他上了二樓,直走到床前。

  床上的人似乎十分纖瘦,被子高高蒙過頭頂,瞧著樣子是已然睡熟。

  他勾起嘴角,無聲地舉起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