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送走皇後，諾潭又去找到蓮雲：“吃過了嗎？母後來得急看得緊，我也沒空吩咐一聲。”

  蓮雲笑道：“用過了。是小錢公公送過來的吃食。”

  “還可口吧？”

  蓮雲點頭。

  房裏隻有他二人，蓮雲便主動倚在太子懷裏，撒著嬌說話。

  而諾潭卻想起傾樓裏的那輕柔甘冽的聲音，不禁心中一蕩，攬著蓮雲肩頭的手臂也不禁緊了緊。

  “殿下？”蓮雲見諾潭神色有異，便出聲詢問，“殿下？您怎麽了？”

  諾潭恍惚聽得，才道：“沒什麽。最近休息得不大好。”

  “殿下若真休息不好，今兒便在這兒歇了，奴婢陪著您。”

  諾潭搖頭：“不成，我不能在這兒留宿。今兒母後來得便蹊蹺，許是有人說了什麽……”

  蓮雲聽得雲裏霧裏，隻得應承：“都聽殿下的。”

  又說了會子話，馬安過來催太子回寢殿，二人這才分別。寢殿裏，錢喜終於等到太子，忙圓了伺候太子洗漱更衣。到太子躺下了，錢喜還不走。

  “奴才有事要回。”錢喜低聲說。

  “近前來說。”

  錢喜上前道：“殿下是否覺得，皇後娘娘今日來得蹊蹺？”

  “嗯。你如何想？”

  錢喜低聲道：“今兒皇後娘娘進了東宮，見您沒在前殿和書房，便說要到後殿找您，連您在做什麽都沒過問。奴才覺著皇後娘娘一早就知道您在後頭見徐姑娘。”

  “你是說有人告密？”諾潭也早料到此處，隻是尚未來得及細想是誰，“可母後來時，孤剛剛起身往後去，哪有人能料到那時孤便在後頭？”

  “殿下想想，您是怎麽到後頭去的？”錢喜提醒道，“還有後來跌腳的宦官，奴才認得他，那是平日鞍前馬後照顧安公公的小沈子，小沈子為人忠心有餘機敏不足，當初安公公便是從他與我中間挑了我來伺候殿下您。”

  諾潭雖然平日萬事不經心，但若仔細想來，卻也是十分明白：“你是說，馬安告訴了母後？”

  錢喜沒說話，隻是抬眼看了看太子，而後又低下頭。

  諾潭越想越覺不對：“若真是他，又何苦要這樣？從前他要告什麽，母後都是直接來的。而且如果真要告，他為何不把具體地方指給母後，教母後直接去找？”

  “安公公畢竟是您的人，”錢喜道，“總這樣走漏消息，您能不厭惡嗎？所以便是私下裏去告密，不教您看出來，兩邊不得罪就是了。這法子奴才都想得出，更何況安公公？”

  諾潭仍是將信將疑，直覺告訴他告密者另有其人。

  可如今，他連半分心思也不想放在這上，於是也沒理會錢喜的話，翻身睡了。

  春日正好，棣棠園一片生機盎然。午後陽光正好，戚妃與康嬪一同在此賞花說話，笑語晏晏。

  “瞧那花開得多好。”戚妃笑道，“看著這些花朵兒，本宮心情都好了不少。”

  康嬪則說：“依嬪妾看，是因為娘娘心情正好，這花才開得好呢。”

  “數康姐姐最明白。”戚妃站定在花叢中，美豔不可方物。

  “若陛下在此，必定被娘娘迷得神魂顛倒了。”

  戚妃隻是笑沒再說話。

  正此時，另一側有男子笑鬧之聲傳來，戚妃收起笑容轉頭看去，見是太子與諾颭，不禁冷笑一聲。

  康嬪見了也沉下臉來，說：“臣妾就說，近日來颭兒越發不聽我的了。原本是我們叫他去給太子做說客的，誰知道反而他被太子勸服了。”

  “那你呢。”戚妃笑道，“沒被你兒子說服了？”

  “他一個小孩子，懂些什麽？”康嬪微怒，“嬪妾雖然不是個有主意的，可還不至於被個十幾歲的孩子左右。”

  戚妃一笑，向太子那邊走了幾步，躲在樹後凝神靜聽。

  “五哥，您整日整日魂不守舍的，就是因為那個湘姑娘嗎？”

  太子卻隻是傻笑著，並不回答。

  諾颭麵色有些焦急，拉住諾潭：“五哥，先別走。您倒是先回答我一句才是啊。”

  太子仍有些恍惚，吟道：“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

  “五哥？”諾颭見他還是不理，更為焦急。

  “白薠兮騁望，與佳期兮夕張。鳥萃兮蘋中？罾何為兮木上？”太子繼續念著。

  “五哥，你說的這是什麽啊？”

  戚妃在旁聽著，低笑對康嬪道：“這是屈原的《湘夫人》呢，太子殿下倒是癡情得很！”

  那邊諾潭突然也扯住諾颭：“六弟，我的事情你都知道，可不能告訴別的人。連母後也不該告訴才是。”

  “這是自然。您若隻是為了湘姑娘，那我就編個別的借口告訴母後。”諾颭回答，“可，若您的確隻是為了一個女子便如此瘋癲，弟弟倒覺得不必。”

  可想著那人，諾潭便止不住地笑著，那笑容讓諾颭不敢直視。

  “六弟，你是沒去過傾樓，沒聽到過湘姑娘的聲音。否則，你便不這樣說了。”

  諾颭皺眉道：“這幾日您吃睡都不好，連禦醫也宣進來給您瞧病了。您這麽折騰，不是教人更在意您了嗎？您不是更沒法子去見那位湘姑娘了嗎？”

  諾潭點頭道：“六弟所言在理。”

  他略也沉吟，便打定主意：“再宣禦醫來，我便與禦醫通句話，教他們與母後說，就說我需要靜養。”

  樹後的戚妃冷笑一聲，也與康嬪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