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蓮雲正在床上躺著，聽說太子來了，連忙叫霞兒扶她起來。這一動又勾著她惡心要吐，霞兒連忙取痰盂來給她，待吐過又送茶。

  “先別教殿下進來罷。”蓮雲漱了口說，“屋子裏這味道，哪是殿下受得了的？”

  “孤已經進來了。”諾潭笑著坐在了床邊，從霞兒手裏拿過茶杯，送在蓮雲嘴邊。

  “怎麽能教殿下伺候奴婢？”

  諾潭仍笑：“你就喝吧。”

  蓮雲這才在他手裏喝了，諾潭一邊喂她一邊說：“你是為了孤懷著身子受苦受罪的，孤伺候你一次也是應該。”

  霞兒又遞過痰盂，蓮雲漱口吐了水，才說：“這麽多人，殿下說這些做什麽。”她說著便低下頭去。

  “哪有什麽人？”諾潭道，“就是我和馬安，還有這是？”

  “她與我好的，”蓮雲忙說，“她叫霞兒，之前我們就住一塊兒，最近都是她在伺候奴婢。”

  諾潭打量了霞兒幾眼，便又看著蓮雲：“孤一直沒過來，是孤對不住你，有和脾氣的人照應著最好。你吐得這麽厲害，還能吃東西嗎？”

  “還是要吃的。”蓮雲道，“我不吃，孩子也要吃啊。”

  “好，我已叫人傳膳了，今兒晚膳孤陪你用。”

  從前諾潭用膳，蓮雲也都是在側伺候，可要說坐在一塊兒一桌吃，卻是頭一遭。蓮雲忙道：“這……奴婢不敢。”

  “什麽敢不敢的？”諾潭笑道，“雖說現在沒法給你名分，但你早晚要做孤的妃嬪，早晚要與孤同桌用膳共枕而眠。”

  “殿下……”蓮雲聽了這話又是臉紅。霞兒聽不得這話，已經退了出去；馬安雖還在一旁，臉上也有些不好看了。見諾潭更說些不大規矩的話，他便也往外站了站，帶上了門。

  蓮雲住的是耳房，屋子裏地方不大，此時隻有他兩人在，諾潭便又與蓮雲說了些纏綿的話。正是柔情蜜意之時，突然聽見門外喊：“回事。”

  諾潭雖懶得理，卻也隻能道：“進來。”

  推開門的是錢喜：“殿下，皇後娘娘已經在前殿等著，說您再不出去就進來了。”

  諾潭聽了臉上立即變色：“我就去。蓮雲你躺著罷，母後走了我再來。”

  諾潭出了蓮雲的屋子，尚在回廊上走著，皇後便已經迎麵過來了。

  “皇兒。”看見太子，皇後叫了他一聲。

  太子忙見禮：“母後千歲金安。”

  “起來。”皇後說，“這個時候了，聽說你還躺著？你人又不在寢殿，這是去哪兒躺著了？”

  “寢殿太空了，”諾潭道，“白晝裏又太亮，睡不好。”

  皇後點了點頭，說：“這是剛起？”

  諾潭答道：“是。馬安伺候兒臣起的，您不信問他。”

  皇後深看了馬安一眼，馬安沒敢說話，皇後又道：“你睡的哪個屋子？帶母後瞧瞧去。”

  諾潭稍露難色，不知要去哪兒，可推辭更不妥。正左右為難之際，他餘光突然瞥見了錢喜，錢喜正躲在角落向他使了個眼色。

  諾潭會意，當即往錢喜那邊走去，邊走邊說：“兒臣為您引路。”

  於是，由錢喜悄然指點，諾潭一路將皇後一行帶到一個小屋子。推門進去，室內十分幹淨、布置簡單，桌上一盞小燈亮著，略顯幽暗，旁邊還放著溫熱的茶壺茶盞，床上的被子雖然普通但鋪得整齊，好像剛剛收拾過的。

  “在這兒睡的？”皇後走進來，邊查看著屋子裏的物什邊問。

  “是。”太子不敢多說，隻怕言多語失。

  皇後細細查看了一遍，並沒看出什麽破綻來，隻得數落一句：“有寬敞明亮的寢殿，你偏偏說什麽太空、太亮。這麽間角落屋子，哪是太子該住的地方？”

  諾潭畢恭畢敬回答：“母後教訓的是。”

  “日後不許這般胡鬧了。”皇後繼續說，“不單是不該到這兒睡，午覺睡到這個時候也忒不像話。這些都得改過來，明白麽？”

  “是。兒臣都記下了。”

  皇後最後又審視了一遍屋子，才說：“走吧。”

  一行人出了小屋，正路過蓮雲那間時，一個小宦官不小心跌跤，正撞開了房門，裏麵傳來“啊”地一聲。

  “怎麽了？”皇後回頭問。

  見是蓮雲的屋子，太子並錢喜、馬安等的心都提了起來。那個跌倒的小宦官連忙爬起來：“奴才該死！奴才腳滑跌跤，驚了鳳駕，奴才該死！皇後娘娘饒命！”

  皇後倒似乎不是很在意此事，反而說：“怎麽傳出來的是女子聲音？”

  馬安回道：“啟稟娘娘，這間住的是宮女。”

  皇後皺眉：“宮女便住這裏？與我皇兒適才睡的屋子如此近，實在不妥。”

  諾潭連忙說：“母後不必多慮，兒臣日後再不來這裏住就是了。”

  皇後卻不管他如何說的，隻道：“把住在裏麵的宮女叫出來。”

  諾潭心下更是焦急，偷眼看了看錢喜，發現他也是一樣不知所措，於是隻好心下祈禱上蒼保佑，祈禱裏麵的人能得體應對。

  正想著，霞兒從裏麵走了出來。

  “見過皇後娘娘，娘娘千歲金安。”霞兒按規矩行了大禮。

  皇後道：“抬頭，本宮看看。”

  霞兒抬起頭，但見她膚色發黃、相貌平平，皇後這才安心些，又打量她穿著十分普通，在這富麗堂皇的東宮裏竟顯得有些寒酸。

  “起來吧。”皇後說，“適才你也受了驚嚇，回去歇著吧。”

  “奴婢謝皇後娘娘恩典。”說罷，霞兒倒退著回了屋裏，跪送皇後。

  皇後又道：“剛才那個跌倒的宦官，失儀之過，馬安依例發落便了。”

  “是。”

  皇後最後往蓮雲屋子裏望了一眼，這才轉身走了：“皇兒，今兒母後來與你一同用膳，咱們去前廳吧。”

  太子跟在後頭鬆了口氣，恭謹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