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民間稱之為龍抬頭，又稱“龍頭節”，預示春回大地，萬物複蘇，這日皇帝攜皇後、太子祭祀宗廟社稷。

  同宣帝名元尹城，二十四歲受封太子，十年後即位，到了今年已是四十又二。若是年長的老宮人，怕還記得元尹城其實並非先皇後親生，隻是由先皇後撫養長大罷了。隻是嫡子夭折，皇後並無其他子嗣，便將尹城過繼為子，可先帝卻並未立即封太子。太宗皇帝仿佛有意又拖了些年，最終在貞寧三十三年才立他為太子。

  此後雖然仍有質疑聲，但在同宣帝即位後，便漸漸平息了。其平息，固然與同宣帝的雄才大略、勤政治國有關，卻也與他的冷酷與鐵腕脫不開幹係。

  祭祀禮畢，皇帝回政書房理政，太子則回到東宮。

  因祭祀之故，這日太子不必上書房，於是他回到東宮後便在書房看些閑書打發時間。

  正看著，馬安進了書房，稟道：“殿下，蓮雲姑娘來了。”

  因著與太子的關係，馬安對蓮雲的稱呼也客氣起來。

  太子不以為意，隻說：“傳吧。”

  馬安又道：“蓮雲姑娘說有事情要與殿下回，奴才問她，她隻是忸怩不說，殿下還是先存個心思吧。”

  太子仍是沒在意，漫不經心點了點頭：“知道了。”

  馬安這才出門將蓮雲叫了進來，並在外麵關上房門。

  太子見蓮雲進來了，起身笑道：“今兒怎麽竟主動來找孤？不怕羞了？”

  蓮雲聽了這話當即紅了臉，說：“殿下慣會取笑奴婢。”

  “馬安說，你有事要回，還非要與孤才能說？”

  “正是。”蓮雲環顧四周，“殿下許奴婢近前回吧？”

  “好好好。”太子當即也往前走了兩步，一把將蓮雲抱住，咬著她的耳朵說，“說吧，孤倒要聽聽你有什麽要緊事要回。”

  蓮雲也將嘴唇貼上諾潭的耳朵，低低說道：“奴婢，似乎是有喜了。”

  原以為不過是因為幾日未見，蓮雲想念自己，聽了這話太子當即一愣：“你是說，孤要有孩子了？”

  想到這兒，他不禁高興起來。

  一開始與諾颭商量納妃之事，便是為了子嗣，如今真有了孩子，他怎能不喜？

  然而滿麵歡欣的諾潭卻見蓮雲眼含熱淚，美人梨花帶雨，諾潭不禁心中一軟：“這是怎麽了？怎麽哭了？”

  蓮雲聽了這話，當即低低啜泣起來：“奴婢，奴婢隻是個宮女……又無名份，如何能生養這孩子？殿下隻顧自己欣喜，卻不念奴家的艱難。”

  諾潭將蓮雲往懷中攬了攬，說：“無妨，這等小事還不算難。孤會教安公公照料你，你放一百個心就是了。”

  “真的？”蓮雲聽了這話，抹了抹眼淚。

  “自然是真的。”諾潭認真看著蓮雲，“孤是太子，一言九鼎。”

  蓮雲見狀當即破涕為笑：“奴婢就知道，殿下是這世上最頂天立地的男子，絕不會撇下奴婢不管的。”

  諾潭了蓮雲的話十分快意，又抱了抱蓮雲，說：“孤，倒有一事求你。”

  “殿下吩咐便是。”

  “孤既教安公公照料你，你便多多絆住他。”

  蓮雲麵露難色：“安公公可是東宮掌事太監，奴婢區區一宮女，怎敢使喚他呢？”

  “也不見得是使喚，”諾潭笑道，“隻要找些事拖住他便了，哪怕是與他說話也成。”

  蓮雲也笑道：“殿下如此說，奴婢便明白了。”

  馬安隔三差五便向皇後報告諾潭的情況，諾潭雖說為人溫厚，不至於恨他，但卻著實有些厭煩這個總在一旁管著他、監視他的人。安排蓮雲拖住他，也是為了自己能有些自由的時候。

  於是，諾潭吩咐了馬安照料蓮雲安胎。而馬安則不出所料，開始嘮嘮叨叨，讓諾潭近日少見蓮雲。諾潭怕他真將此事告訴母後，便也聽了他的話。

  轉過幾日，諾潭又與六弟諾颭一處玩耍，兩人說了些好頑的，便又說到了納妃一事。

  “五哥還沒與弟弟說過，您納用的宮女，叫什麽名兒？又長什麽模樣？”

  諾潭笑道：“你打聽這些作甚？那人早晚是你皇嫂，你該放尊重些。”

  “皇嫂？”諾颭忙問，“五哥已打算給她名分了？看來，也不似上次哥哥說得那般不稱心吧？”

  諾潭搖頭：“稱不稱心倒還是二話，隻不過因為她有喜了，我如何能不給她名分？”

  “有喜了？”諾颭聽見連忙作揖，“恭喜五哥！”

  “既有如此喜事，哥哥麵上怎麽倒不見喜色？”

  諾潭隻是苦笑搖頭。

  雖未得到回答，但其原因諾颭已猜到八九分，於是說：“既然哥哥心中煩悶，弟弟來講些趣事解悶兒吧。”

  “這才是好主意，你最會說故事。”

  “哥哥還記得上次我與你說的綾羅巷嗎？今兒弟弟要說的事兒，就是發生在那裏，也就最近這一個月的事情。”兩個人已經轉到了宮後苑，坐到了亭子裏麵。

  “青樓妓院也分三六九等，綾羅巷中最大最好的，名曰‘傾樓’。當然，這座‘傾樓’的‘傾’字，並非尋常的‘青’色之‘青’，而是‘傾’倒之‘傾’，其中向來美人眾多，且多精通琴棋書畫，風雅之至。而近日，傾樓中竟突然多出來了個年方二八的花魁，花名叫‘湘兒’，大家都稱其為‘湘姑娘’。”

  “年節剛過時，那日傾樓正熱鬧，鴇娘將此女請入大廳，為眾人撫琴。眾人聽得如癡如醉，便有男子與之搭話。這姑娘端的是伶牙俐齒，竟沒讓那些見慣風月的油嘴們占去半分便宜。接著有人便說要行酒令飲酒，實指望湘姑娘酒後失態。湘姑娘隨著眾人行酒令，眾人合起夥來算計她，可她竟是一杯也沒喝，還教眾人心服口服。”

  聽到這兒，諾潭也來了興致，問道：“如此伶俐機智的女子，到底是怎樣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