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濃鬱的惡心感從咽喉裏衝出，他不知道他吃的是什麽，但他的身體知道並且在排斥著它，肚腹之中劇烈翻滾著，抗拒著，但他不能吐出來，他知道這是他唯一能夠獲得的食物，如果浪費了不知道又要等多久才能吃到下一餐。

  忍受著身體的不適，努力咽下將要噴薄而出的液體，坐回到草席上，他不能浪費體力，這點食物完全不可能滿足他的需求，他要保存體力，減少運動。

  監牢外麵的嘈雜逐漸消失，又恢複了之前的沉寂，如死亡一般的寂靜，沒人敢說話，也沒人想說話。

  最大程度保存體力的方法就是睡眠，但成城現在不想睡覺，剛剛吃完東西的他精神正好。

  這是思考的好時候。

  摒去那股從未有過的惡心不適感，放鬆身體，思維發散開去，回憶著他來到這裏時看到的一切，他要從這些東西裏找到那不可見的光輝。

  糙石地麵、殷紅槍把、黑皮靴子、黑布長褲、泥濘土道、累累白骨、小山洞、水流聲、堅石地板、石質大門、黑色的灰色的堅甲皮甲、古怪雕像、碩大的子木燈、奇形怪狀的圖案、慘叫聲、哀嚎聲、粉塵、血、很多的血、遍地的血跡、怪味、怪人、窒息的空氣、某些人的竊竊私語、鞋子、碎屑......

  這一切都是無光的黑暗邊幕。

  成城思考了小半個時辰，什麽都看不見，他看不見。

  沉默中，他躺在草席上，緩緩睡去。

  黑暗籠罩了他，他什麽也看不見，他隻能跑，不停地跑，不停歇，直到幕暗的盡頭，但他似乎永遠也到不了那裏。

  他再次被驚醒，他聽到了打開牢門的聲音，是自己的監牢。

  有人進來了，成城默默地看著他們，他們也不說話，架起成城往外走。

  成城僵硬的雙足拖在石板地上，他還沒有從剛才的噩夢中醒來，身體各處傳來的痛感被他無視，麻木的神經遲滯地接收著周圍的信息，雙眼無神地停在不斷移動的地板和黑皮靴子上，似乎那裏才能讓他聚焦。

  “你們要帶我去哪裏？”成城無力地問道。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但四周若有若無的怪叫在回蕩著，似乎是在警告他，警告他不用慌張，不用害怕，因為在這裏這些是最沒用的東西。

  成城不再詢問，他雙腳漸漸用力，跟上周邊人的步伐，朝著未知的黑暗走去。

  ......

  “編號伏啟二八，能聽見我說話嗎？”回過神來的成城聽到有人似乎在叫自己，他抬起頭看向那裏，但隻能看到子木燈不算強烈的光芒，看不到發出聲音的人。

  他輕輕點了點頭。

  “你們是不是把劑量加大了？怎麽感覺他要死了？”那聲音再次說道，但不是對成城說的。

  “也就普通劑量吧，這小子來之前是七階，咱們就是按這個劑量來的啊，我沒看出有什麽不對的啊，其他扣子不也這個熊樣嗎？”

  “你他媽到底懂不懂編號伏啟是什麽意思？嗯？這可是藍衣大人指明要帶去總部的扣子，跟其他死扣一樣？嗯？艸！以後別讓老子再逮到，要是把他弄死了，老子把你也弄死！”那聲音明顯憤怒非常，怒斥著另一人。

  “是是，下次會注意的。”

  “滾吧，去把補錄叫來！”

  成城聽到有人離開的聲音，接著又一個人進來的聲音。

  “編號伏啟二八，說出你的年齡！”那聲音大聲說道。

  成城搖搖頭，他感覺自己已經記不起他的年齡了，再稍微用力想了想似乎什麽也想不起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姓名了。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他不知道該怎麽說話，又緩緩閉上。

  “他們到底加了多少劑量！把附二給老子抓進來！”那聲音再次怒吼。

  一陣慌亂聲響過後，一切又安靜了下來，他們似乎在說什麽，但成城已經聽不見了，現在的他大腦一片空白，混亂無序，某種東西在擦拭著什麽，他已經察覺不到了，一切都在化為虛無。

  在成城不可觀察處，神紋之力流淌，它們消磨著異樣的猶如雜草般的侵蝕，盡管消磨地很慢，但還是在正常行進著，不可破壞的神紋之力抵住了這堪稱蛇毒一般的腐化，恢複著往日的輝芒。

  不知何時，成城再次醒來，他看向四周，這是一間完全封閉的房間，房間角落裏擺放著各種工具——或者應該稱之為刑具，有的鏽跡斑斑，有的光亮如新，更多的上麵血跡斑駁，不可擦拭。

  而他此時被捆綁在一根鐵柱上，雙手栓吊在鐵柱頂端，雙腳也被捆縛在鐵柱柱基，旁邊放著一堆鋼鐵鎖鏈。

  身前是幾張淩亂擺放的板凳，有的還翻倒在地，能夠看出它的主人在離去時的慌忙。

  板凳後麵有一個火盆，裏麵的鋼碳已經燃燒了大半，此時的火苗已經奄奄一息，過不了多久就會徹底熄滅。

  其餘都是擺放在房間四周牆邊的黝黑條桌，上麵放著各種東西，有破碎的武器，也有還沒吃完的飯碗，還有許多書冊，各種物品雜亂堆放著。

  成城想起了之前的事，眼睛裏閃著光，猜想那些人可能給自己施放了某種毒藥，讓自己思想混亂，不知所謂。

  不過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些食物有問題——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自己以後還能吃那些東西嗎？

  他試著用力掙脫手上的繩索，但依靠他現在的力氣不可能掙脫，他們捆的很緊。

  努力了一番後放棄。

  這個房間不大，成城打開透視觀察外麵的情況——房間外麵的通道裏一個人都沒有，隻有燭光在過道裏搖曳，但他看到了不遠處有一灘新鮮的血液，跟他以往看到的那種已經幹涸了的烏黑血跡完全不同，好似它的主人不久前就倒在了那裏，隻不過現在已經不知所蹤。

  成城意識到這裏可能有什麽事情發生了，這正是他的機會，隻要能夠掙脫這些束住他的繩子，他就能再次獲得自由，獲得希望。

  他再次扭動身體，用盡力氣嚐試擺脫雙手的束縛，但繩子很緊，隨著他的掙紮反而在手腕上勒出了條條鮮紅的血痕，此時的他已經顧不得許多了，他隻想逃離這裏，這個噩夢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