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城悄悄拿出地圖對照過，馬車已經到了牙口山，正行駛在入山的山間小道上。

  小道上越來越不平，馬車顛簸抖動的頻率比之前高了很多，車身搖搖晃晃，成城感覺似乎隨時都要垮散掉，不免有些擔心。

  車廂裏逐漸嘈雜起來，有幾個人大聲交談著，聲音越來越大，不時還揮舞著雙手，扭動著身軀，看起來似乎很激動，吵得其他人連連看來。

  “我就說過啊！我見過的！一頭巨大的天獸！我的天啊！它真的好大！一個爪子比我整個人都大一圈！一身罡鬃灰毛！那陣仗！我這輩子就見過那一次！......”

  “你就別吹牛了！我跟你一起的我還不知道！就是一頭烈鋼熊而已！被君不見帶隊給圍捕了，跟你又沒什麽關係，你嚷嚷什麽啊！你出過力麽？我看你都嚇得當場尿褲子啦！哈哈哈......”

  “嘿！我說你這小子！要是沒咱們在外圍警戒，設置陷阱，維持封印，君不見他們能不能成功還兩說呢！我雖然沒有直接上場，但場上的勝負可是跟我有直接關係的！沒了我！哼！我看他們就是圍個十天十夜也未必是那巨熊的對手！......”那坐在車廂裏大聲吹噓自己的男子口水四濺，都噴到了對麵人的臉上，讓那人臉色一沉，就要嗬斥出聲時，馬車突然踩到一塊大石子，車身不穩一下子翻了過去。

  “啊！——”

  “救命啊！”

  一陣驚呼。

  馬車翻滾著掉落到小道下邊的雪水溪流裏，因為車身被加固過，就算馬車翻落下來車廂也沒有散掉，但是前麵的兩匹灰馬就慘了，被車廂拉扯著掉下穀地溪流，掉下時被山坡上的石塊荊棘刮得血水橫流，倒在溪水裏哼哼出聲，想要掙紮起身，但試了幾次都失敗了，身上的傷勢很重，再加上吸進肺裏的雪水讓它們嗆個不停，眼看活不了多久。

  車廂裏麵更是狼藉一片，眾人摔的七倒八歪，不少人還見了血，呻吟不斷，冰冷的溪水慢慢延了進來，沾染上衣物，濕潤了身體。

  成城在馬車翻滾下來時，雖然沒有準備，但他還是條件反射般蜷縮著身體護住腦袋，隻是左邊肩膀砸到了車廂柱子上，那處紅了一片，火辣辣的疼，連忙從背包裏拿出活血化瘀的藥膏貼上，反身看向身邊的那對爺孫——老爺子頭部碰到了堅硬的車廂門杆，血流如注，此時他已昏迷了過去，而被他緊緊抱在懷裏的小甄卻安然無恙。

  小甄正驚慌失措地呼喊著她的外公，老爺子昏迷前並沒有鬆開抱住小甄的手，小甄力氣很小掙脫不開，已經急得哭出了聲。

  成城將小甄從老爺子懷裏扯了出來，她反手抱住老爺子的右手，看著渾身是傷的外公，無助地哭喊著他的名字。

  成城安慰了下小甄，拿出包裏止血的紗布纏在老爺子頭部受傷出血的地方，又給他喂了一枚活血化瘀的藥丸，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叫小甄扶好老爺子，一腳踹在車廂後門柱子上，那後門柱應聲而碎。

  成城扶著老爺子帶著小甄走出馬車，一腳踩在不算很深的溪水裏，水沒了成城半個小腿，他左手扶著老爺子，右手抱起小甄，帶著他們快步走到溪邊。放下小甄，清理了下殘雪，空出一塊還算幹淨的平地，扶著老爺子躺下。

  不遠處的車廂也有人走了出來，之前那幾個聲音最大的人相互攙扶著來到岸邊，嘴裏還罵罵咧咧的，不知是在辱罵著誰。

  “那幾個該死的馬夫子呢！老子出來就沒看到他們！死到哪裏去了？啊？馬夫子呢！你們他媽的死到哪裏去了！回答我！”其中一人衝著河穀大聲吼道，他們是從馬車前門出來的，出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本應該在前座駕駛馬車的車夫，因此他們的怨氣全都發泄到不見了蹤影的馬車夫身上。

  吼了幾嗓子，回應他的隻有痛苦呻吟著受傷的人們和不遠處還在掙紮的灰馬。

  成城一開始就覺得那馬車夫不簡單，這件事可能不是意外。成城四處看了看，沒有發現他們的身影，隨即他又想到最後上來的那五個一言不發的人，快步走到車廂邊打開門簾，現在裏麵已經沒有人了，他又轉過頭來看去，十二個乘客一個不拉都已經出來在溪邊處理傷口，就是不見那兩個車夫和最後上來的奇怪的五人組。

  成城沒有說話，沉默地回到小甄身邊，他看著這對爺孫，本想要立即離開這裏的打算正一點點消散。

  他感覺繼續呆在這裏會有大麻煩，但叫他拋下小甄和老爺子，他也放不下心來，雖然他跟他們隻是萍水相逢，沒有什麽交情，但是這對爺孫像極了自己和奶奶，一樣那麽無助，那麽孤苦，此時的他們更需要幫助。

  成城蹲下探了探老爺子的鼻息，還好呼吸勻稱穩定，應該不算很危險，隻是單純的昏迷。

  成城打算背著老爺子，帶著小甄往遠處的雪樹林子跑去，他現在不敢走官道了，他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那批盜匪使的手段，不敢冒險，隻能往難走的山林走，那裏麵環境複雜，視野狹小，不好追逐，是逃跑的最好選擇，況且他還有即時更新的地圖，是不可能迷路的。

  但就在這時，某種波動從某處發出，成城隻感覺到它的一瞬間就昏迷了過去，癱軟在地。

  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在岸邊，剛剛還嘈雜的河穀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在官道上現出了那兩個馬車夫的身影，嘴裏還嚼著果核的漢子笑眯眯地看著下麵昏迷的眾人，對著身邊另一個眼神有些無神的車夫說道：“去吧，小心點，沒有標記的都殺了吧。”

  那眼睛無神的車夫點點頭，從官道上幾步跳下來到小溪岸邊，一一掀開眾人的額頭，有些會有一個類似於幾個三角形疊加的圖案，有些卻沒有，沒有的那些人，車夫會抓起手中的匕首一把割開他們的喉嚨，鮮血噴濺，昏迷的人無聲的抽搐幾下，就沒了聲響。

  車夫找到了七個沒有圖案的人，將這些人一一割喉，其中包括成城身邊的老爺子，但成城和小甄額頭上都有圖案，所以幸運地活了下來。

  這時馬車裏走出來五個人，正是最後上車的那五人，此時的他們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全部雙眼無神，動作生滯，似是被人控製，詭異異常。

  這五人來到溪邊將被車夫割喉已經死亡的人全部抬進了馬車，又來到兩匹快要咽氣的灰馬身邊，分別踹了一腳兩匹灰馬的腦袋，將它們的腦袋踹得鮮血橫流，一下子就沒有聲息，再解開韁繩，把灰馬的屍體也塞進了車廂裏，從外麵看那車廂完全裝不下這兩匹馬，也不知為什麽他們硬是塞了進去。

  之後五人抬著車廂走到岸邊，就像抬著一具巨大的棺材。

  五人抬著車廂到了岸邊時，車夫已經對著剩下昏迷的五人再次印對了額頭上的圖案，確認無誤後，體內歸象之力啟動，身上的某些紋身明亮了起來，癱倒在地的五人緩慢地爬了起來，依舊緊閉著雙眼，動作卻非常僵硬，以至於從地上爬起來都費勁，耽誤了幾回的時間，才慢慢地排成一排，跟在車夫後麵僵硬地擺動著雙腿往雪林走去，抬車廂的五人也跟在後麵。

  而那個嚼著果核的另一個車夫，早已消失了蹤影，不知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