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

  從中午開始，奚曦的微信就響個不停——

  “你好，我們要預訂明天中午的一張四人桌，大概十一點半到。”

  “你好，我們要預訂明天中午的一張兩人桌，十二點左右到。”

  “你好，訂一張明天中午的四人桌，十二點左右到。”

  “你好，預訂明天中午吃飯，六個人，十二點半左右到。”

  奚曦：……？

  為什麽突然有這麽多人訂桌？

  她還以為，她在生意火爆之後歇業一天，第二天客流量會顯著下滑呢。

  現在是什麽情況？

  明天可是星期一啊，再訂下去，明天還沒到，就要滿桌了。

  .

  周一中午，簾城大學門口。

  原本非周末幾乎不會成群聚集在學校門口的簾城大學學生們，此刻十分反常地聚集在門口。

  他們或在跟黑車司機講價，或在校門口出租專供的地方排隊，或在公交車站台三五成群閑聊。

  細聽，就會發現，每個人都在反複提到一家店——做宋嫂魚羹超好吃的店。

  昨天一整天，因為餐館沒開門而饞到隻能去論壇發泄情緒的回頭客們，終於再次踏上了去餐館的路。

  昨晚，以及接下來數晚，被論壇帖子折磨到“痛不欲生”的學生們，也紛紛穿戴整齊，開始朝著那家開在郊區，卻傳說味道奇好的餐館進發。

  .

  “汪柯，你不是不喜歡這種比較網紅的東西嗎？我還以為你看到那些帖子，不會跟他們一樣跟風往那邊跑，隻會吐槽他們呢。”

  “是啊，但是最近社會實踐課老師提了一句嗎，‘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打算親自去嚐嚐，好總結出一篇全方位抨擊這間餐館的長文，好好懟懟那群刷屏的家夥。”

  ……

  ……

  簾城市郊，一輛黑色轎車行駛在路上。

  車內。

  小美臉色很差。

  旁邊的助理阿葉小聲安慰她：“小美姐，沒事，這事本來就是對方的錯。多繞了一段路而已，等會兒我們吃多點，一口氣吃回油錢。”

  因為誤事，小美語氣不太好：“嗯。”

  助理不敢說話了。

  小美是個最近火起來的網紅，美食測評方向的。

  火起來之後，就有不少商家看準時機，朝她發起了測評邀請。比較再三，小美選擇了在簾城的這家名叫陳氏海鮮的海鮮店。

  結果陳氏海鮮跟小美對接的人把方向弄反了。而這件事，直到剛剛，小美才告訴。

  本來約好是中午十二點到，可現在已經一點了，他們才剛剛告訴她。

  再折回去，估計都要兩點了，陳氏海鮮估計都要打烊了。

  正當小美煩躁不堪時，電話響了，說話的，是陳氏海鮮的老板。

  “陳老板，你好。”

  “你那邊的人跟我們對接的時候……”

  “啊？你們已經邀請了別人，他們已經到了？”

  “可是我們明明約好的——”

  “你怎麽能不講信用，你……好吧，那算了，打擾了。”

  小美臉色很差：“停車吧，我想出去透透氣。”

  隻聽老板這邊說的，阿葉和司機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知道老板的脾氣，兩人都不敢說話了。

  還是阿葉鼓起勇氣又鼓起勇氣，決定主動緩解老板的情緒，盡可能把問題降到最小。

  她正要開口，餘光一瞥，看到了路邊一家店。

  名叫……做宋嫂魚羹超好吃的店？

  而且，明明開在荒郊野嶺的，看起來顧客竟然挺多的。

  阿葉重新整理語言，輕聲說：“老板。”

  “嗯？”

  阿葉：“老板，你看，那邊也有一家海鮮店，名叫‘做宋嫂魚羹超好吃的店’。”

  “然後呢？這荒郊野嶺的，你覺得會好吃？”

  舉目四眺，寬闊的馬路邊有兩排排列不算密集的房子，按照布局來看，它們應該都是商品房。

  但是除了這家“做宋嫂魚羹超好吃的店”，其他屋子都是一副很久沒人住的樣子，牆角都被築起了燕巢和蛛網。

  阿葉：“可是，就這麽荒涼的地方，就算好吃，顧客們一般也不會專程跑來這裏，就為吃頓飯吧？”

  一路過來，小美和阿葉隻在附近看到了幾個規模不大的村莊、一個加油站和一個派出所。

  說好聽點兒，是這裏特別有世外桃源的感覺，但是說難聽點兒，這就是片荒無人煙的地方。

  所以——

  阿葉繼續說：“但老板你看，它的顧客那麽多，應該不會難吃吧？”

  小美挑了挑眉。

  “走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進去嚐嚐。”

  走進餐館院子，小美表情變了。

  隻是隔著室內的窗戶玻璃，她就看到了滿滿當當的食客。

  走進餐館正門，小美的驚訝已經無法用其他表情掩蓋。

  好多人，完全不像是一個荒涼餐館能有的客流量。

  不止坐在餐館裏正在吃飯的人不少，其他沒人坐的桌子，上麵也有吃剩的東西，看起來是店裏太忙了，店員還沒來得及收拾。

  如果現在是正午飯點，小美不會這麽驚訝，可現在已經一點多了，而且還是周一。

  就算是大型商場的餐館，也不該有這麽多人啊。

  不過……

  這餐館兒的味道，聞起來真的很香。

  就是不知道，吃起來會不會也這麽香。

  兩人落座後，秦婷走過來招呼。

  小美拿起桌上的紙質菜單。

  小美邊看菜單邊說：“你們店隻支持用紙質菜單點單？”

  秦婷有些尷尬：“嗯，還沒來得及做點單二維碼。不過我們老板說，已經提上日程了，再過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小美笑了笑：“你別不好意思，我說這話不是在吐槽，是在感慨。最近這段時間，網絡上出現了不少有關二維碼點單的吐槽。比如某些店家的點單係統不好用，老是卡死，點一次菜要退出來點進去很多次，這種點單方式，不知道到底是方便了店家，還是方便了顧客，看現在這種發展，他們反倒更懷念紙質菜單點單的時候，畢竟那時候隻用說吃哪道菜就夠了。”

  秦婷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不多時，小美和阿葉這桌點的菜上來了。

  在秦婷的推薦下，她們點了招牌套餐，一份宋嫂魚羹、一份麻婆豆腐，還有兩份米飯和開胃小菜。

  點菜的時候，小美覺得這套餐太素了。菜上來之後，她才意識到，其他客人桌上那些讓她感覺色香味俱全的菜，就是這幾道聽起來十分素的烹飪——

  麻婆豆腐紅中透白，還有淺綠色小蔥點綴。氣味是麻辣中透著秘製醬汁的獨特香味，豆香、醬香、麻辣香三者合一。看一眼，聞一下，就已經叫人不能移開眼睛，手也不聽使喚地朝餐具挪去。

  贈送的開胃小菜作為同樣讓人食欲騰飛的菜肴，卻與麻婆豆腐的鹹、辣、麻不同。酸辣的口感讓人忍不住想起學生時代吃過的所有美味酸辣小吃，但是又不與它們任何一種的口味完全相同。不止開胃，還表現出了不輸主菜的絕妙調味。

  兩道菜下肚，小美和阿葉的胃口頓時開了，原本的矜持也不顧了——

  阿葉直接拿著勺子瘋狂扒飯，隻為多吃兩口菜。

  小美也是一樣。因為她有上鏡需求不敢攝入太多碳水，小口小口地吃著米飯的同時瘋狂喝水，力求降低今日攝入太多碳水的負罪感。

  阿葉臉頰紅撲撲地說：“老板，我記得你不太能吃辣，這個辣度你一般就受不太了了。你隻喝水真的沒問題嗎，不會越喝越辣嗎？”

  小美一邊瘋狂哈氣一邊說：“沒事，我覺得我還能繼續。而且這個主要是麻，辣味是其次。”

  同時，她內心碎碎念：雖說這個辣度對我來說確實已經受不太了了。但是，這個真的好好吃，我沒辦法控製我自己不吃這兩道菜，又不敢吃太多米飯，隻能多喝水解辣解麻了。

  於是不多時，一盤麻婆豆腐就被消滅了個幹淨。

  ——被一個不能吃太辣的人，以及一個平時害怕長痘所以從來不吃辣的人消滅了個幹淨。

  吃完，小美才恍然反應過來。

  不對啊！

  我剛才在生氣呢，怎麽就這麽吃起來了？

  “老板，我給你盛了一份魚羹。我剛才聽旁邊桌說，不止豆腐好吃，這個魚羹更是一絕，你快嚐嚐！”

  魚羹香味濃鬱，小美下意識接過小碗，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小美：……

  小美：算了，看在東西這麽好吃的份上，吃完飯再告訴他們今天的事情有多嚴重吧，免得下次再出現類似事件，他們不當回事。

  現在，還是先好好享受美食吧。

  .

  “汪柯，汪柯！”

  聽到朋友喊他，汪柯立刻把準備付款的手機藏起來了。

  ——他正在跟秦婷說，他要充值這家餐館的儲蓄卡的事。

  “你幹嘛呢？”

  汪柯：“我就來這邊要雙筷子。”

  “哦，那你幫我也要一雙。”

  汪柯對秦婷說：“那個，美女，給我兩雙筷子。”

  秦婷：“您的筷子。”

  “你還在這兒等著幹嘛呢，怎麽還不走？”

  “哦，走。”

  汪柯一邊應著，一邊在心裏瘋狂吐槽朋友，你管我走不走啊！

  回到桌旁，汪柯心不在焉的吃著東西，終於，再次心生一計。

  “你去哪兒？”

  汪柯：“廁所。”

  確定汪柯去廁所之後，朋友眼疾手快地往收銀台竄。

  “美女美女，給我充個三百——不，五百的，快點！”

  汪柯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從廁所溜出來，偷摸往收銀台走。

  然後，看到了同樣偷偷摸摸，一副隨時提防著他出來的模樣的朋友。

  汪柯直接笑了：“好啊你，我就說你小子沒事兒要什麽筷子，原來也是想偷摸來儲值，剛才碰到我，隻好找個借口了是不是？”

  朋友精準找到關鍵字：“也？”

  汪柯理直氣壯：“怎麽？就允許你被這餐館兒策反，不允許我被餐館策反嗎？”

  “允許，太允許了！我充了五百，給你參考。”

  汪柯：“那我也要充五百——不，我要充八百！”

  “擦，這你都要跟我比，老板，我再充五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