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名花毒草
作者:原茵yin      更新:2021-12-25 11:00      字數:3860
  隨著“密室”這個詞的出現,一股突如其來的壓迫感湧上了我的心頭;向來冷靜的歐陽炎倒是變得激動了起來。“表麵上沒有破綻的密室,還是很值得我們費心思考一番的!”

  “這次的情況倒是比較符合‘密室講義’的描述,密室裏確實有個受害人。”我無奈地說道:“南宮燕的房間隻有房門一個出入口,由精明能幹的南宮鳳和頭腦清醒的南宮淩一起證明:它在案發的時候確實是封閉的。南宮燕的受害方式是中毒,有沒有可能是她在進入房間之前就已經服了毒,進去後才毒發的呢?”

  “根據毒發的狀況來看,醫生說她被發現的時候最多中毒半個小時;所以她一定是進入房間後才中的毒。”

  “房門是南宮燕自己鎖上的嗎?其他人有沒有中途進她房間的機會呢?”

  “自從輸血恐嚇事件之後,她每次進房間總是第一時間把門鎖上,鑰匙也隻有她自己才有。”歐陽炎解釋道。

  “既然沒有別人能進入她的房間,那就隻能是她自己服毒了。”我推斷道:“把毒藥提前放入一個她一定會服用的東西裏,比如補藥、營養劑什麽的。時間到了她自己就會把毒吃下去了——現在年輕的女孩或多或少都會吃點減脂、去水腫、或者是抗氧化的東西。”

  “沒錯!”歐陽炎讚同地說道。“烏頭中毒通常是口服的。所以淩他們特別調查了南宮燕當天吃的東西——早午餐和下午茶,與中毒的時間都不吻合,應該都沒有問題。除了這些食物飲料,她還習慣在用餐中服用膠囊抗氧化劑;睡前偶爾會吃一個小袋裝半流質、去除水腫的營養劑——這兩樣東西都在她洗胃的嘔吐物裏被發現了。南宮燕自己也說,當天她實在太忙,早晨和中午吃飯的時候都忘記吃抗氧化膠囊了,直到吃完午茶回房後才想起來。當時她肚子還很飽,就想趁此機會吃一顆膠囊。”

  “她房間裏常備著法國某品牌的瓶裝飲用水,就打開一瓶吞了一顆膠囊;本來也想服用營養劑,但又覺得同時吃不太好,她就想先等一會兒;但過一陣子睡意襲來,她還沒吃營養劑就睡著了。”

  “胃裏的殘留物不是有營養劑嗎,那她最後還是吃了嘛——這是無法否認的客觀事實啊。”

  “事實是如此,但南宮燕堅持她睡前沒有服用那個,我們也實在找不到她要為此撒謊的理由啊。”

  “難道說草烏頭的毒就是下在那個營養劑裏嗎?我看書裏的介紹,草烏頭一般是煎服,濃縮後的毒藥也比較適合注射到流質包裝裏。”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要解決問題就由密室之謎變成毒藥是如何服下去的——我認為事實不外乎兩種情況:南宮燕說的是真話,那個毒藥被人放在營養劑裏,用一種特別的方法讓她吃了下去;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麽她認為自己沒有吃營養劑,而營養劑卻在她的胃裏被發現了。”

  “有什麽方法可以做到這件事嗎?”

  “有的,不過通常都是不得以而為之的辦法。比如醫院某些不能自主進食的病人,隻能通過注射葡萄糖、生理鹽水這些方法維持身體機能;或者是從食道插管,將流質或半流質的食物注入胃裏。”

  聽到這裏,我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從食道插管到胃裏,這種操作會不會很痛啊?”

  “她服下的量不是很多;但要在其無法察覺的情況下插胃管,應該先把她麻醉了才對。盡管如此,進行這個操作的人技術還是要很精湛;因為喉部對異物的侵入是很敏感的,所以插管給人的感受都很不舒服。”歐陽炎不爽地做了個鬼臉。

  “可不是,就算隻是刷牙的時候碰到,也讓人惡心反胃。”我吐吐舌頭:“不過,就算有這麽厲害的人存在,也確實用這個方法把帶草烏頭的營養劑注入到南宮燕的胃裏。問題又會回到最初的模式:他(或她)是怎麽從密室裏進出的呢?”

  “是啊,如果不能破解密室之謎的話,也許隻能將真相訴諸於另一個解釋:那就是南宮燕說了謊話,是她自己把草烏頭加進營養劑裏吃下去的。”

  “你剛才也說了,她似乎沒有這麽做的立場啊。”我不解地說道。

  “夏洛克福爾摩斯說過:排除了所有不可能之後,剩下的不管多麽不可思議,也必定是事實——首先,我們已經確定南宮燕的房間是密室:除非有鑰匙,一旦房門反鎖之後,任何人都無法進出;房間也沒有其它出入口。”

  “有沒有可能事先弄到複製的鑰匙呢?當天晚上,行凶的人可以用複製鑰匙開房門,再把毒藥注入她體內。”

  “那個房門鑰匙也被檢查過,不是那麽容易複製的;再說南宮燕確定鑰匙沒離開過自己身邊,其他人無從得手去複製鑰匙,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回去。”

  我撇了撇嘴,懷疑地說道:“南宮燕還言之鑿鑿地說自己沒吃過營養劑呢!可事實完全不是這樣啊——看來這位名門淑女的感覺和證詞真的有問題。”

  “雖然我對第六感這種東西不是很相信,但這次的案件的確給我一種不協調的感覺。”歐陽炎的臉上難得地出現了困惑的表情。“就是這個案件的動機:南宮燕能引來殺身之禍的行為,無非就是那次捐血的慈善援助;可對方的親屬早就離開了S市,沒有犯案的機會。而按照我們推理的複製鑰匙、麻醉後插管注入毒藥的方法也過於複雜,不像是他們雇人完成的。再說凶手既然已經想辦法拿到了鑰匙,又趁南宮家舉行宴會、人多眼雜的時候順利混了進來,為什麽要采用插胃管的方法來下毒呢?這個辦法既麻煩又很容易被人察覺,使他自己陷入難以逃脫的困境。”

  “你說他插管的技術很精湛,也許他對自己很有自信吧。”我推測道。

  “還有一點,他這麽大費周折,隻是為了教訓一下南宮燕,還是要取其性命呢?按照結果來看,他的動機應該是後者;可這樣一來,不協調感就更突出了:要給她教訓,寄寄恐嚇包裹就足夠了,那些東西已經把她嚇壞了。如果是要殺她,那毒藥的分量為什麽會不夠?既然他是一個擁有厲害的插管技術的人,怎麽可能弄不清楚烏頭中毒的時間和劑量呢?”

  “是有點矛盾的感覺——既然這種推理無法自圓其說,那麽事情的真相有沒有可能是另一種情況呢?”我感覺頭都大了,各種千頭萬緒的線索和推斷仿佛在腦海中不斷翻騰糾纏,打了無數個結。

  “每當陷入困境的時候,可以回到事情的原點,再把思路整理一遍。”歐陽炎看出了我的糾結,他給自己重新倒了一杯熱茶,建議道:“有時候,最簡單的解釋往往更接近真相——既然南宮燕是被人加害的說法存在諸多前後矛盾的地方,那她中毒是意外或者自己造成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我們可以先排除意外情況:根據她當天的活動來看,意外吃下草烏頭毒的可能性是沒有的。”

  “那麽又回到我前麵提過的問題:南宮燕會不會撒了謊,她自己吃下了適量的草烏頭毒——所以她能控製好劑量,不會引起性命之虞;同時算計好自己將被人發現的時間,以便及時得到送醫救治。在這次事件中,她要做的事很簡單,隻要服下毒藥,然後堅決否認這件事就可以了。”歐陽炎娓娓道來,同時他的語氣也不乏驚詫和遺憾之情。

  跟他相比,我的感覺要簡單得多了,隻想知道一件事。“她這麽做的動機究竟是什麽呢?”

  歐陽炎歎了一口氣:“既然她偽裝成了報複事件的受害人,動機自然還要從起源上去找——自從他們的慈善組織操作下,南宮家生意夥伴的兒子得救,而另一位需要輸血的人死後,她和她的家族就遭到了不少攻訐。但自從她中毒的消息傳出後,你看看網上關於南宮燕的評價又如何了?”

  他話音未落,我就忙不迭地在平板電腦上搜索起來。“現在攻擊她的風頭緩和很多了,似乎大家開始同情她:明明是好心做慈善,卻好心沒好報。”

  “風向的轉變是很常見的事情——雖然現在刮著暖和的東南風,下一刻可能又是北風呼嘯。”歐陽炎肯定地說道:“一般的社會大眾對名流或者明星的觀感,無非就是崇拜、羨慕、嫉妒這些,深入了解什麽的是談不上的。兩位病人等待輸血,而唯一能救人的那份血漿提供給了更富有,又跟能決定其歸屬的慈善組織有利益關係的那一位——大眾會懷疑這種選擇的公正性,也是很正常的。”

  “南宮燕可能沒料到此次群眾憤怒的火力如此猛烈,隻好思索脫身之道。她想到的方法是利用公眾的同情心——這種方法還挺有效的,國外的某些政客就有過類似的操作:在他們的支持率下跌的時候,一旦發布自己生病或者家人遭遇的壞事,常常會引發公眾的同情,使他們的支持率逆勢上升。”

  “她用這種方法來逃避公眾的責難和攻擊,會不會做賊心虛?”我不屑皺了皺眉頭:“也許她所主導的慈善事業行事的確是有瑕疵的:他們確實因為利益關係而選擇救生意夥伴的兒子,對另一個沒有關係的大學生見死不救。”

  “假如真是如此,那南宮燕就不是我們表麵上看到的溫柔善良的名門淑女,而是一個有很深的心機和城府的人;同時還可以為了自身的利益不擇手段。”歐陽炎似乎很不願意得到這樣一個結論:“我們現在還沒法得知輸血事件的真相,可就算那是我們能想象到的最壞的一種情形,我也不會感到太意外。隻是南宮燕自戕脫身這件事,好像不得不跟南宮淩交待一下才行;這件事真讓我為難。”

  “他是個律師吧?”我安慰他道:“這種人性的黑暗麵,他肯定見多了。”

  “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家人,就很難保持客觀的立場吧?更何況他對自己的兩位長姐,向來是很尊重的,大概不會用陰暗的觀點來揣度她們。”歐陽炎搖搖頭,陷入了沉思中,可能是在思考該如何措辭,給南宮淩帶去的衝擊會相對小一些。

  “以他的個性來看,是直截了當地告知真相,讓所有打擊一次到位;還是徐徐告知,或是讓他自己發現更好呢?”我試探地問道。

  “他是個很正直的人,不喜歡拖泥帶水,大概還是實話實說的好。”歐陽炎似乎非常了解自己的朋友,有感而發地說道:“畢竟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他家這種傳承了數代的名門望族,期間不知經曆過多少風波。處在漩渦中心的繼承者們,要是沒點本事,怎麽能保住自己的利益和地位呢?至於他們把本領用在什麽地方,得看個人的品行如何——南宮燕到底是熱心公益的好心人,還是工於心計的偽善者,隻有日後見分曉了:真相就像是無影無形的風一樣,隻有當看到草木點頭,才能察覺到它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