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依下意識的叫了赫連墨貞一聲，卻有些說不上話，臉色慘白，明顯受到了驚嚇，這裏居然賣的是人肉。

  赫連墨貞連忙寬慰道：

  “阿葉，放心，我們吃的不是人肉。青州這邊動亂，又不曾落雨，械鬥又多，便是這樣。”

  赫連墨貞的寬慰，並沒有起到什麽作用，葉無依心裏難受。

  那麵攤老板卻道：“算命先生別怕，今年旱災，上麵官老爺也不管。這肉，外麵那些流民想吃還吃不到嘞，草根都被刨光了，現在青州別說吃人肉，殺人都不犯法的。”

  葉無依聽了此話，眉頭皺起，千城乃是青州主城，尚且到了如此地步，那其他城池，情況怕是更糟糕。

  “不是聽說朝廷撥了一千兩白銀，外加六十萬石糧食嗎？”

  麵攤老板笑道：“那東西，都在官老爺的倉庫裏喂老鼠嘞。”

  葉無依放下筷子，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阿郎，我們回去吧。”

  赫連墨貞道：“要不買點食材，日後我給你做飯吧。”

  葉無依點點頭：“好。”

  兩人正要走，一把紅槍飛來插在兩人桌上，那紅色是血色，一滴又一滴，落在實木桌子上。

  本在吃麵的眾人一看這紅槍，嚇得四方逃竄，老板迅速推起他的麵攤子就跑了，桌椅也不要了。

  雁翎十三一步步朝著葉無依和赫連墨貞走來，眼帶殺氣，葉無依也顧不上難受了，一下警覺起來，微不可查的擋在赫連墨貞前麵，手中已經凝氣。

  卻見那雁翎十三拿抹布擦幹淨帶血的手，坐到葉無依麵前，丟出一錠銀子。

  “算命。”

  葉無依有點驚訝，他還以為是雁翎十三發現他們蹤跡，追殺而來，沒想到居然是來算命的。

  “算什麽？”

  葉無依收下銀兩，順手放進赫連墨貞背的布袋裏，赫連墨貞站在她身後，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青州何時落雨？”

  葉無依：“……”

  雁翎十三居然是為了求雨來算命，他不是殺手嗎？

  “你不會算？”雁陵十三眼中帶著殺氣，長槍顫動。

  “會算。”

  葉無依拿出三枚銅錢拋擲，問道：“這位公子，為何求雨。”

  雁陵十三聽了這話，殺氣越發重了，葉無依以為對方不想說，便不在發問。

  煞氣漸漸加重，卻聽雁陵十三支支吾吾道：“春娘說、今年第一場雨後，就嫁我。”

  他說完，猛地一跺長槍，桌椅碎裂開：“你這算命的，問這麽多做什麽！”

  葉無依、赫連墨貞：“……”

  這雁翎十三不會在害羞吧，這害羞也羞的也太嚇人了。

  而且雁翎十三這種人居然能有人喜歡，那女子也太大膽了吧。

  葉無依和赫連墨貞互看了一眼，心中默默吐槽。

  雁陵十三低眉，冷酷的眼神帶著一絲愁容：“今年未曾落雨。”

  葉無依看著卦象，捏著胡子：“能下雨。”

  雁翎十三問道：“什麽時候？”

  葉無依卻一時答不上來，皇帝讓她來下雨，她又沒有國師神跡，怎麽知道何時下雨，隻是臨走時被她師父塞了一本沒用的術法書。

  赫連墨貞卻道：“我們先生之前算過，等國師來便會下雨。”

  “國師？”雁翎十三皺眉：“要是國師被我殺了呢？”

  “自然就不能下雨了。”

  雁翎十三氣息低沉下來，拿起長槍站起來，嘀咕道：“銀兩減半，那我隻能殺那小王爺了。”

  赫連墨貞：“……”

  早知道把自己也加進下雨的隊伍裏。

  雁翎十三卻拿著長槍走了，葉無依偷笑：“多謝阿郎幫我躲過一劫。”

  赫連墨貞連忙靠近葉無依：“我身體虛弱，雁翎十三又不肯放過我，以後隻能靠阿葉保護了。”

  葉無依臉色微紅，將赫連墨貞推開。

  “別說胡話了，買些食材，我們回去吧。”

  ……

  葉無依回了院子，從包裹中翻出一本書來。

  “阿葉，飯菜煮好了，快來吃。”

  赫連墨貞端著飯菜進來，便看葉無依正在翻書。

  “阿葉還真會下雨不曾？”

  葉無依搖頭：“不會，但是我師父給了我這本書，記載了求雨的過程。”

  “需要什麽過程？”

  “曆代國師都不一樣，像是胡亂寫的。”

  葉無依丟下書去吃飯，赫連墨貞拿起那本書看了一眼。

  “下個雨而已，怎麽還殺父呢？”

  “曆代祖宗都有仇，隻要是他們的筆記，都有這些破事，不用管這些廢話。”

  葉無依吃了飯，感覺回味甘甜，笑道：“阿郎好手藝，都可以當大廚了，比我好多了。”

  赫連墨貞坐在葉無依邊上，滿眼柔情：“那我日後都做阿葉的廚子可好？”

  “不好。”

  葉無依說完，低頭吃飯，不去看赫連墨貞。

  赫連墨貞見葉無依不好意思看他，坐在葉無依對麵，歎了口氣拿起碗筷：“阿葉每拒絕一次，便讓我傷痛一次。”

  葉無依抬眼瞪了他一眼：“你不說這話，便沒人能拒絕你了。”

  赫連墨貞見她這模樣，卻忍不住偷笑，隻要阿葉看他，他便覺得開心。

  兩人正說話，院子裏飛進來一隻信鴿。

  葉無依來到院中，將信鴿抓住，展開信件。

  赫連墨貞出來問道：“阿葉，怎麽了？”

  “楊九他們路上遇到流民了。”

  葉無依讓楊九他們走陸路，便是為了探查青州的情況，情況比她想象中還糟糕。

  “青州故意不發放賑災糧食，用那些糧食養精兵，正在將流民往燕京那邊趕，路上屍骨成堆。”

  赫連墨貞道：“難怪青州千城沒有看到流民，怕是早就被官府用兵力趕走了。”

  葉無依燒了信件：“明日，我必須進王平家。”

  “做什麽？”

  “讓王家下令賑災。”

  ……

  第二日，葉無依和赫連墨貞再次前來擺攤。

  兩人剛擺好攤位，插了‘樂天知命’的旗幟，便聽到遠處王家敲鑼打鼓和鞭炮的聲音，原來是王家老太爺祝壽。

  葉無依坐定，今日還是辰時，沒什麽人來算命。

  赫連墨貞坐到葉無依對麵：“閑來無事，先生替我看看姻緣如何？”

  “公子氣質不凡，當有嬌妻美眷。”

  赫連墨貞笑道：“姻緣在何時何地呢？”

  葉無依翻出手掌，漏出掌心，赫連墨貞笑意深厚，識趣的將一銀錁子放進葉無依手心。

  葉無依這才繼續道：“三年後南境，自有你的姻緣。”

  赫連墨貞聽了，將銀錁子拿回來，還故意在葉無依手心擰了一下，弄的葉無依手心癢癢的。

  “先生算的不準，我看我的姻緣就在此時此地。”

  赫連墨貞笑看著葉無依，葉無依拿起一本書擋住赫連墨貞的視線，嘟囔道：

  “都告訴你了，別說這種話。”

  赫連墨貞將葉無依的書拿下來，笑問道：“先生，我說的哪種話惹先生心煩了，我倒是不知，還請先生指教。”

  葉無依氣道：“你心裏清楚，別給我下套。”

  赫連墨貞道：“阿葉知我心中所想，果然是我的有緣人。”

  赫連墨貞笑的得意，葉無依麵色氣惱，拿起手中書冊，朝赫連墨貞扔去，被赫連墨貞接在懷裏。

  葉無依道：“我說了你又不信，還不給銀子胡攪蠻纏，打擾我生意。”

  赫連墨貞道：“王家準備大壽，這千城的人都跑去王家門口討賞錢了，哪裏還有來給銀兩算命的？現下就我一個客人，阿葉當珍惜我才是。”

  赫連墨貞話語剛落，又聽到一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一堆人從王家那邊跑出來，口裏罵著晦氣。

  沒過多久，葉無依和赫連墨貞便聽到吹嗩喇的聲音，以及震破天際的哭聲，一群人披麻戴孝，扶著棺槨從街道上走過，黃白的紙錢四處揮灑。

  赫連墨貞拉過一從王家跑來的小乞丐，給了一銀錁子。

  “怎麽回事？王家那老太爺今天不是九十大壽嗎？”

  小乞丐道：“這老太爺昨天找人算了一卦，說是就能活到九十歲，老太爺氣悶，氣的早上多吃了幾個湯圓，結果噎死了。”

  葉無依：“……”

  那小乞丐看著一臉算命打扮的葉無依，連忙問道：“你們不會就是昨天給王老太爺算命的吧？你們快點跑吧，我聽到王平老爺說要收拾你們嘞。”

  小乞丐正說著，就有護衛帶著棍子衝過來，對著攤子一陣打砸，將那小乞丐提溜起來。

  “好啊，還有個通風報信的，都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