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承禹當然不怪鐵蛋。

  他問明了剛才幾人商量救人質的事情後，又自告奮勇，要去辦成這件極難的事情。

  他是想把自己丟了的麵子找回來。

  有了董承禹相幫，宋沂又寫了封信給趙旭，讓他出兵，聽董承禹調遣，一起把晉國的人質給救出來。

  如此一來，事情似乎就容易了許多。

  袁浩父子這才放心離開。

  袁浩和宋沂，也心照不宣地沒有提到單挑報仇之事。

  一切都要等到戰爭結束之後再說了。

  宋沂還是給董承禹請了軍醫過來看腰傷，好在沒什麽大礙，休養幾天就差不多了。

  臨睡前，鐵蛋親自給師父揉了腰，貼了膏藥，還打了熱水，給師父泡了腳。

  等鐵蛋睡去之後，董承禹的臉色，變得愈加柔和。

  他摸著鐵蛋睡得熱乎乎紅撲撲的小臉，忍不住老懷安慰的笑了。

  “若是沒有那個老太太讓我掛念著，我還真想和你留在這永安城不走了呢。”董承禹最近，知道了什麽叫歲月不饒人。

  他今天栽了跟頭。

  說是因為腰傷，或者大意，其實都是借口。

  真正的原因是，他老了。

  任憑他功夫再好，再無敵，可是終歸要敗給年齡。

  他想著偶爾會犯糊塗的張氏，也終於知道了她為什麽總想趕自己走。

  越在乎，越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的窘況。

  而這窘況，還是任憑人怎麽努力，都是隻能無助惶恐麵對的。

  “唉！”

  在靜靜的深夜裏，董承禹長歎了一口氣。

  “我和那老太太，還不知道誰先走。

  若是我先走，希望老太太那時候什麽都別記得了，省得她難受。

  若是她先走，我，送走她，就回永安城，哪裏也不會再去了。”

  最後那句話，董承禹拉長了聲音，似歎息，似決心。

  宋沂在這個大年夜裏，還是帶人，親自去修那處城牆去了。

  遠在京城的溫時暮，最近一直忙著迎來送往的。

  大年三十這天，她跟大家吃了年夜飯，直到夜深人靜時，她都還沒有睡意。

  她想宋沂，想鐵蛋。

  越是闔家團圓日，她就越牽掛不在身邊的親人。

  也想到了前世。

  如今一切都好，前世的遺憾，也都……彌補。

  包括對鐵蛋和黑妞的虧欠，她也終於彌補，不再有過多遺憾。

  她又想到了鐵柱。

  鐵柱這個孩子，她越來越覺得神奇，甚至，難以搞定。

  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鐵柱心裏裝了多少事，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聰明。

  鐵柱可是在她上輩子不曾有的孩子。

  她經常在想，若是前世，也生了鐵柱，憑他的聰明，能不能讓這個家免於朱氏的排擠迫害呢？

  可惜，一切都是假設。

  一切也都不能重來。

  溫時暮腦子裏思緒雜亂，一會兒想著這個，一會兒想著那個。就在她覺得這輩子哪裏都好時，又忽然想起了張氏。

  “奶奶有了董叔的陪伴，這輩子是不是也會好一些呢？”

  可惜她離家太遠，一切消息，都要靠信件傳遞。

  “唉！”

  溫時暮長長地歎了口氣。

  她多希望把自己親近的人，全部接到一起生活。

  包括爹娘、奶奶、弟弟，以及自己的其他姐妹。

  她有能力照顧他們，也有足夠的錢財支撐。

  可惜，生活總是沒有能全部都如意的。

  因為爹娘和姐妹們，也有他們自己掛心的人，和各種身不由己。溫時暮想著想著，一直想到了後半夜，最後才不知不覺地睡去。年後，她還有好多事情要處理呢。

  朱氏和雲樂，是真的病了！

  朱氏是因為失去了兒子和孫子，一時深受打擊。

  處理完兒子的後事之後，就一病不起。

  雲樂是因為受了驚嚇，連續做了好幾天的噩夢，偶爾還會發愣，變得傻呆呆的。大部分時間，還是清醒的。

  她的身體和精神一樣，時好時壞，慢慢的，就都垮了。

  她也說不清，自己報仇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麽現在報了仇之後，反而整個人都跟丟了魂一樣。

  她知道自己，再也配不上宋沂了。

  該離開京城了。

  帶著這副破敗的身子，離開京城。

  雲樂勉強起身，拖著疲憊的身子，收拾著自己僅有的幾件衣物。

  朱氏現在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雲樂的肚子上。

  她怕雲樂偷跑或者有個閃失，所以前幾天就托人在雲樂的房間裏放了個小床。她跟雲樂，同吃同住。

  對外人，她隻說是擔心雲樂害怕，所以搬過來睡是為了照顧她。

  其實，就是為了方便她監視。

  她見雲樂起來收拾衣物，立馬就警惕起來。

  她惡狠狠地問道：“你要做什麽？”

  雲樂不說話，隻顧收拾自己的東西。

  “放下！”朱氏從床上爬起來，一把抓過雲樂的包袱，將衣物撒落一地。

  “滾開。”雲樂推了朱氏一下。

  朱氏本就虛弱無力，剛才起身，也是硬撐著。

  這會兒被雲樂一推，就更加支撐不住，摔了下去。

  她其實還年輕，四十歲都不到。

  可是自從被皇帝親自發落後，她是吃盡了苦頭的。

  如今四十歲不到的年紀，看起來滄桑的像五六十歲的老婆子。

  身體，也不再硬朗。

  這一摔，就摔的不輕，甚至一時半會兒都起不來身。

  她爬到雲樂的腳下，抱著雲樂的腿，“你不能走。”

  “滾！”雲樂又踢了朱氏一腳。

  她之所以沒有給朱氏下毒，其實就是聽到了朱氏不想活的那些話。

  她偏不如朱氏的意。

  她偏要讓朱氏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孫子喪命，生不如死。

  她，可不會給朱氏好臉色。

  可惜雲樂也病著，力氣也不大，踢了朱氏一腳後，她自己也有些頭暈目眩的。

  她忍住不適，繼續整理衣物。

  朱氏扶著牆壁，勉強坐在了地上喘息。

  她知道，憑自己現在的體力，是無法強行留下雲樂的。

  “你就要這樣走了？舍得下宋沂嗎？堂堂一個公主，落魄到這個地步，你可別忘了，這一切都是宋沂害的。你不報仇嗎？”

  “我沒臉見他了，報什麽仇？”雲樂苦澀地咬咬牙，忍住淚。

  “這一切確實不怪宋沂，要怪就怪那個擋了你路的女人。若不是她在中間擋著，沒準宋沂早就收了你，你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朱氏繼續找理由，激起雲樂的仇恨。

  雲樂的傷心事再次被人提及，立馬就發了瘋。

  她把桌子上的茶盤茶壺茶杯，一股腦的砸向了朱氏的腦袋。

  “死老太婆，你還有臉說，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你那該死的兒子。我再傻，也分得清仇人是誰。哈哈哈哈，死得好，不對，毒死他，算是便宜他了。要是在晉國，本公主一定會把他淩遲處死，要一刀一刀削光他的肉，要讓他疼的生不如死，受完所有的罪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