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時暮站在小河邊，秋風已經帶著涼意，現在還沒到秦嶺山，等過了秦嶺山，那可就是天寒地凍了，那溫度可是堪比大曆最北之地北臨關吧。

  雖然此時溫度拿出扇子不合適，但是溫時暮還是從懷裏拿出那黑鐵扇，宋沂那副執扇而站的模樣又出現在眼前。

  一手拿著扇子，一手拿著佛珠，溫子矜失笑，她怕不是被般若大師勸過來了吧！最近跟宋沂接觸有點多，竟然覺得他還不錯。

  “將軍，天氣冷，喝點魚湯吧！”小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溫時暮回頭，一身侍衛盔甲的小五，手裏端著一個碗，溫時暮走近兩步，接過魚湯，喝了一口，味道不錯。

  “多謝，很好喝。”

  小五聽到眼角帶笑，在那一半的麵具下，眼裏有些碎光，“將軍喜歡就好。”

  溫時暮看著他似乎挺適應現在的生活的，“小五，怎麽樣，還能適應嗎？”

  小五點頭，“嗯，我覺得很好，這是我從沒有想過的生活。”

  “你想要什麽樣的生活？”

  小五若有所思，“平靜安寧，父母恩愛，和平順遂。”

  溫子矜想到他的身份，確實一個皇子要想過得平凡倒是一種奢侈了。

  小五問，“將軍想要什麽樣的生活昵？”

  “沒有強敵入侵，早上黃昏獨一人，三餐四季，平淡就好。”溫時暮語氣有些慢悠悠。

  小五以為她想要的是大曆最厲害女將軍，將來封城拜將，沒想到，她竟然會想要這麽平淡的日子。

  上一世溫時暮確實想要更多，甚至楚宥均承諾的後位，但是這一世她準備解決好邊界一事，就選一處幽靜地方，安靜度過此生。

  “大曆確實實力雄厚，但是也是被人覬覦的食物，不知道百姓何時才能過上真正安寧的日子。”溫時暮從小五的臉上看到了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擔憂，擔憂著天下百姓。

  “你倒是對這大曆了解通透啊。”溫子矜打趣。

  小五臉上帶著紅暈，“小時候，我母……親告訴我，這天下，最難熬的就是百姓，沒錢沒權，沒有戰爭就好過些，要是兩國交戰那最後可憐的還是百姓。”

  “你母親一定是個心係天下的人，這樣的人是最溫柔的，你想她嗎？”溫時暮柔柔的問。

  “以前特別想，現在還好。”

  溫時暮又喝了一口湯，“現在為何還好？”

  “因為現在有溫姐姐，你像我母親一樣溫柔。”

  溫時暮剛剛喝進去的湯全部噴出來，“我，溫柔？你莫不是眼神不好吧，小小年紀眼睛就壞了？”

  小五也被她這操作嚇到，“姐姐救了我，還帶我一起上戰場殺敵。”

  “你不覺得我殺戮重？”溫子矜反問。

  “天下對錯誰能分出？你不殺人，別人就來殺你，這是恃強淩弱的，沒人天生一身殺戮，而姐姐這一身殺戮為的不是你自己，是為大曆百姓，你是溫柔的，溫柔的對待我，對待百姓。”

  溫時暮差點淚目，這一頓馬屁拍在馬屁股上，她承認她很受用啊！誰不愛聽好聽話。

  小五直視著溫時暮，“所以，姐姐，你不要把我送走，我想和你一起上陣殺敵，體驗我母親說的百姓生活。”

  溫時暮眼神一滯，“你知道了？”

  “最近來你對我有太多照宋了，而且我的身份說不定你早就看出來了，此次路過雍州，你是不是想把我留在雍州？”小五語氣帶著尋問。

  溫時暮突然不知道怎麽回答。

  “姐姐，我被追殺，被你所救後，我抱怨過，仇恨過，我自問沒有擋著誰的路，也不屑做什麽，但還是被殺，那樣的日子對我來說，我不想要，甚至不喜，我現在隻想做個普通人，跟隨我佩服的人，僅此而已。”

  溫時暮覺得自己要被說服了，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本來有父親母親寵愛，但是他沒有，還要被至親陷害刺殺，這和前世的自己有什麽不同，他要求不高，不過是像普通人生活而已。

  “好，我可以答應你，但是路過雍州你還是得去你外祖那裏一趟，跟他報個平安。”

  小五笑了，“是，多謝將軍。”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小河邊兩個差不多高的身影站了許久，兩人聊了很多，身份一事在兩人口中閉口不談，但是又兩人皆知，溫時暮一行人連趕兩日才到雍州，此時雍州已經寒風刺骨，溫時暮讓人在雍州城外紮營休息一晚。

  溫時暮帶著周煜陪著小五趕著黑進城，雍州城守備孫德利早就得到消息，此時在守備府翹首以盼。

  三人駕馬而來，皆是紅袍盔甲，孫德利看著遠遠而來的人，雖然戴著麵具，但他還是很快就看出那是他的外孫，痩了不少，也高了不少。

  一月以前，收到暗衛在虎嘯山發出的最後信號，就再也聯係不上人，他派了很多人去皇宮打探，都沒有小五的痕跡。

  沒想到剛剛城門守將來報，安平將軍帶著小五前來拜訪，他第一想到的就是，小五就是五皇子楚宥希，他失蹤月餘的外孫。

  幾人下馬，溫子矜抱拳行禮，“孫守備，溫子矜前來叨擾。”

  孫守備收回在小五身上的眼光，“安平將軍客氣了，這都傳遍了，大曆第一女將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似閨閣女兒嬌昵，倒是像翩翩少年郎。”

  溫子矜一時凝噎，這是誇她還是貶她不像女子？

  孫守備沒看出溫時暮的表情，反而熱情的把幾人往裏引，府裏早就備好酒菜，幾人落座。

  小五也沒再隱瞞，取下麵具直接朝著主位的孫守備跪下，語氣中帶著一絲哭泣過的低沉，“祖父。”

  就這一聲，孫守備再也繃不住，眼眶濕潤，趕緊一把扶起小五，周身打量著，“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溫時暮垂著眼，這種親人互訴衷腸的場麵多少會讓人心疼，她自問不是心軟之人，隻不過看到孫守備，就想起自家祖父了。

  那老頭，都還沒好好休息，又得急急趕往岷縣了，來回折騰也不過是為了看她一眼。

  周煜則是一臉震驚，他在宮中任職不算久，也沒見過五皇子，聽人說是五皇子性格桀驁不馴，不喜人接近，所以基本不出宮門一步，沒想到，這跟著他訓練了差不多一月的人，竟然是五皇子。

  祖孫倆擦幹眼淚坐下，小五道，“這次，多虧了溫姐姐相救，不然孫兒恐怕早

  就死在虎嘯山了。

  孫守備端起酒杯，敬溫時暮，“溫將軍大恩，孫德利沒齒難忘，今後有用得上我孫某的地方，盡管開口。”

  溫時暮抬起酒杯，“孫守備客氣，我也是僥幸而已，之前也不知道小五就是五皇子，倒是對他隨意了些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