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樹,我們分手
作者:蒹葭蒼蒼      更新:2021-12-24 11:12      字數:7265
  秦樹,我們分手

  已經是9月,這學期隻有兩三門課,是專門為一些學分還沒修夠的同學開設的,可上可不上,我選擇不上,繼續在報社實習。

  陸淺淺的假期也結束了,該回英國了。可她拒不回去,堅決要求把口頭婚約變成訂婚儀式。雙方就這麽僵持著,僵持著僵持著卻傳來陸淺淺自殺的消息。

  刀片割腕,流了一地鮮血,結果是未遂。她當然是不想死的,選擇這種很容易未遂的,危險係數和難度等級都幼齒的方式,不過是一種威脅和宣泄。如今這年頭,自殺未遂,已儼然成了調情的方式,是一份技術活,或者說,它已經是一種……愛情文化?

  她順利達到了預期效果。

  親人為之含悲,朋友為之失色。我陸續接到來自陸淺淺關係網中各方的指責電話,手機不堪重負,一個中午,絕望地從我手裏蹦了蹦,滑進了廁所,手機同學自殺成功,我雖小有損失,卻也耳根清淨。

  我幸災樂禍地想:要是雙雙殉情,我怕是要寫篇小說謳歌你一下,得不到一個男人的就要去死,你也真是死得其所快哉快哉,死了也圓滿。

  小苟卻提醒我:“陸淺淺的刀片,不是要割自己的腕,而是要割秦樹的心,秦家欠了陸家的恩,不還,怕是不得安生。”

  果然,矛頭最尖銳的部分,不是指向我,而是秦樹,以及秦家。

  聽秦樹的哥們兒說,陸秦兩家大人,也鬧得很僵,場麵很難堪,怕是要鬧到生意場上去了。他讓我多安慰秦樹,說他壓力太大,怕他承受不起。

  秦樹的淡定,他的自信,他的麵不改色,在陸淺淺自殺後的幾天裏,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焦慮,歎息,是緊鎖的眉頭。我該如何安慰他?如果他沒有愛上我,這一切的麻煩就不會發生。

  幾天後,有事回學校,他讓我在美術樓旁的小樹林等他。

  夜色初上,他朝我走來,麵色憔悴,眼神疲憊,身形輕飄,如一縷影子。他把頭埋在我的胸前,說:“蒼寶,都是我不好,讓你受連累。陸淺淺為我自殺了一次,我又欠下他們一筆……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他連這麽惡俗的台詞都說了出來,可見承受的壓力有多麽巨大,我的心一緊,一涼。

  他摟住我的腰,親吻我的頸脖,一路下滑到鎖骨,他狠狠地咬我,咬得我鑽心地痛。像是發泄,又像是發情。他狠命地抱緊我,要把我嵌進他的身體裏去。我的心又緊又涼又痛,他的身體滾燙地顫抖著。我說:“秦樹,你想要我嗎?”

  我們抱在一起,跌跌撞撞,相互扶持著,闖進美術樓的一間教室。教室裏沒有人,沒有燈光,沒有聲音,我躺在桌子上,緊握住他光滑的脊背,他用盡了力氣,渾身全是汗水。最後,他伏在我身上,我聽到他說:“欠陸家的恩,我該還了,一定要還,必須要還。”

  這麽說,他妥協了?

  我推開他,跳下桌子,衣服都來不及整理,咬牙說:“分手,秦樹,我們分手。”

  我還記得當初說過的豪言壯語:陳蒼寶絕不做被拋棄者!我會趕在被拋棄之前,把他一腳踢到太平洋!

  秦樹在後麵喊我:“蒼寶!蒼寶!陳蒼寶!”

  我越跑越遠,後來我想,要是當時我停下來呢,停下來,等他追上來,結局是不是會不一樣?

  我失眠一夜。

  輾轉反側欲睡不能的感覺是難受的,我輾轉幾圈後,索性不輾轉了。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電腦,打開“迅雷看看”,在線看《熱帶雨林的爆笑生活》。精靈的阿布和可愛的小晴,讓我得到短暫的歡樂,啊,我很想大聲說,阿布我愛你!

  一直看到天色敞亮,走到陽台,秦樹站在梧桐樹下。我記得,昨天天剛擦黑時,他就以這樣的姿勢站在那裏。我思考了一下,他是一直站了整整一夜不曾離開呢,還是清晨又跑來站到了那裏?

  不論是哪一種,他都讓我的心,又溫暖,又疼痛。

  這種痛法還真是變態。

  他看到了我,朝我大聲喊:“蒼寶,你昨天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你說的話,是不是真的?記憶裏,也有一個男孩,這樣問過我。我對那個男孩,耍著小聰明,我說假作真時真亦假。那時我可真是無敵天真。

  可現在,我說:“真的,秦樹,是真的,我們分手。”

  既然是“分手”二字是我主動提出,那我至少要為這姿態找出理由來。我在腦海裏把我和秦樹的愛情過電影般,過了一遍,以觀眾的角度在欣賞。我們的確不般配。灰姑娘和王子。童話故事裏,笨拙的灰姑娘總能戰勝精明的公主,嫁給英俊的王子。這樣的童話很具有魅力誘惑力,誘惑著灰姑娘都歡喜嫁給王子。為什麽有力呢?事因難能,所以可貴。在現實的版本裏,童話般的完美,概率跟中500萬是等同的。

  如果我是理智的,我就不要奢望靠買彩票發家致富。

  很好,我正是理智的。

  秦樹問我要分手的理由。我說:“我不愛你。何況,我的敵人不是一個人,敵眾我寡,力量懸殊,一點都不好玩,我不想玩了。”

  這是謊言,謊言往往能使人信服。

  我還是沒能說出口:“你都妥協了,還來問我理由?”我知道,那是我始終不肯相信和承認的一句話,如果還要我親口說出來,那真是對自己的殘忍。說著隻愛我一個隻會娶我一個的秦樹,竟然也會妥協。

  我把他丟在深秋的風裏,轉身獨自朝前走。

  風很大,吹起塵沙,可我不哭,我愛的男人說過,眼淚是珍珠。秦樹,他仍然是我愛的男人。

  我也沒有去喝酒,我害怕喝醉,我想起,前一次我喝到醉生夢死,我心裏,還是清楚明白地,想念著一個人。我害怕我喝醉了失去自製力了,會喊他的名字,會跑去看他,會想要親吻他。

  我甚至都沒有表現出失戀應有的樣子來,我照常吃飯睡覺唱歌走路,我做這些事的時候,就好像他還是在我身邊,會揉揉我自然卷的頭發,喊我蒼寶蒼寶蒼寶。

  我假裝歡喜,快樂,甜蜜,如同一個沉浸在愛情裏的傻姑娘。

  秦樹,這是我獨有的方式,在分手之後,繼續愛你。

  到了10月份,全體大四生都被流放到社會裏,實習,找工作,碰釘子,栽跟頭。

  我還是在《生活都市報》。

  羅安安回上海去實習了。

  許嫣然幹脆就名正言順的到陳昆侖的公司實習了。

  唐王去了一家旅行社,做全天候的導遊,因為她的文化素質好,所以專門負責接待國內一些學術性科研性的團體。雖然她也想接待接待國際友人,但她對自己蹩腳的英語沒啥信心,也就暫時隱藏著自己的野心。

  做生意是呱呱的興趣所在,把淘寶做強做大是她的近景目標,所以她準備通過家裏的親戚,走個後門,弄個假的實習證明,然後安坐在宿舍,繼續她很有錢途的淘寶事業。

  小苟在閑暇之餘,考了個教師資格證,所以,雖以決心考研的她,準備去中學實習體驗一回。與她一起去的,還有對門1-1的一個女生,她大名周莉莉,但是大家都喊她莉莉周,莉莉周小有美貌,但氣質略顯卑微,並且愛情一路坎坷,交往的男朋友不是被開除就是陷入傳銷漩渦,這也使得她成為一個話題人物。而且在話題裏,都貌似否定比肯定多。

  她經常出入1-2,與我們也有一定交情。

  偶爾我們也會鼓勵她,找個正常男朋友,談場正常戀愛。

  中學在城郊某鎮上,交通和經濟都還不錯,但學校老師的性別嚴重一邊倒,都是男性,且多為未婚男性青年。於是,大有美貌的小苟和小有美貌的莉莉周,立刻成了眾男老師的希望。

  幾乎每一個未婚男老師,都對小苟發出了愛情信號,智慧與美貌並存的小苟,都在第一時間堅決委婉,且有禮有節地拒絕了。同時,她反饋信息回來,說:“未婚男老師們,開始圍攻莉莉周了。”

  恰逢莉莉周處於戀愛空檔期,莉莉周就從中挑選了一位斯文秀氣貌似脾氣很好的數學老師進行新一輪的戀愛,戀愛的姿勢是半公開的,就是即不主動承認,被問及也不否認。其實我們都知道,莉莉周是一定要回她的家鄉去的,這段愛情,注定是她聊以遣懷,打發時間之作。心裏便不禁有些默默同情那位數學老師了。

  沒過多久,林冬陽居然也到《生活都市報》。跟我同一部門,同一間辦公室,隻是他的版麵是旅遊時尚。

  我在外語學院的朋友開學了,宿舍不便留宿外人,我不能再住下去了。於是我準備租一間小房子,暫時棲身。如果做長遠打算的話,也許我不會回老家,而留在C城。在找到房子前,許嫣然喊我去她那裏住,反正有空房間。還說其實都不要找房子,就住這裏也沒什麽。

  我瞪大眼睛:“沒啥子?陳昆侖隻投資了你,卻連帶我的美色也要一起欣賞,這個老男人太占便宜了。我就住幾天,不準他看我!”

  房子一時半會也難找,左不合適右不合適,我就在許嫣然這湊了有大半個月,見過陳昆侖十來次。

  找好房子那天,我興高采烈地奔回去,門虛掩著,推門一看,我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門,杯子盤子罐子碎了一地,桌子凳子椅子東倒西歪,電視碎了電腦砸了連窗玻璃都裂了,簡直就是被地痞流氓砸了場子一般。

  許嫣然坐在沙發上,一邊的臉蛋高高腫起,蓬頭垢麵,神情呆滯。

  我確定我沒走錯。

  我懵懵地問:“這是咋回事?”

  她抬起頭來,眼神空洞地說:“陳昆侖的老婆找來了,帶了幾個人,把能砸的都砸了。”

  我快步走到她身邊,坐下,握住她的手:“他們打你了?”

  她笑笑:“挨了一巴掌,但這一巴掌很神奇,我沒有還手,好像把我打醒了。”

  “你是不是傻了?”我說。

  她站起來,望著裂了的窗玻璃,說:“我不再想從這裏跳下去了。”她轉身麵向門口:“我要從這裏走出去,與這羞恥的生活訣別,我想做個好姑娘。你說行嗎蒼寶?”

  我握緊她的手:“當然行!”

  許嫣然退出了陳昆侖的生活。

  她也沒有再去找地方實習,直接回了學校。

  她早已是C大的話題人物,走到哪裏都有人用異樣的眼神看她。陳昆侖的老婆在打許嫣然的同時,把一疊照片和一封匿名信,寄到了校長辦公室。照片裏是她和陳昆侖,是陳昆侖的老婆請私家偵探拍的。

  距離“天涯”事件一年多,這個叫許嫣然的同學,又掀起這樣的驚濤駭浪,不知校方作何感想,最後,那些肯定在各領導手裏眼前輾轉多次的照片,被送到許嫣然手裏。校方不置一詞,送照片的姿態,如同歸還學生丟失的一把鑰匙。

  許嫣然想做一個好姑娘的心願,難以實現。

  周遭的議論和神色,淩厲地暗示她:“你很墮落,很丟人。”

  這些議論和神色,像厚厚的冰雪,把許嫣然牢牢裹緊,她呼吸不得,動彈不得,又寒又冷,哀哀欲絕。隻有周楚,神色坦然地,走在她的身旁。

  而今眼目下,資訊高度發達,八卦新聞全球共享。許嫣然的八卦,都流傳到報社來了。得知我們是校友,版麵主編和我商量:“蒼寶,本期你去采訪許嫣然,整版報道,要詳細描述她從純潔少女,墮落為悲慘情人的經過,要深度剖析她的心路曆程,還要來點升華,寫她如何幡然悔悟,洗心革麵從新做人。她還胸有成竹地說,標題我都為你想好了,用知音體,《純潔美麗的天使喲,是誰讓你走上二奶這條不歸路》。”

  見我沒答言,她追問:“蒼寶,怎麽樣?你要是寫得好,就等於有了一篇高品質的實習代表作啦,至少可以撐到你畢業,到時候也方便轉見習!”

  我冷冷地說:“要去你去,我不去。”

  她很吃驚:“給你個便宜你不撿!你這個傻孩子喲。”

  我打電話給許嫣然,說:“誰說要采訪你你都別理,要是糾纏你,你直接問候他十八代祖宗,聽到沒?”

  她竟然說:“我想說,說出來,我才能走出來,才能解脫。你幫幫我,蒼寶。”

  既然她都這麽說了,我隻好接下這個任務。

  主編考慮到我是她的好友,又同為女性,怕不夠客觀,再加一個男記者,內容會更立體,於是,派了林冬陽協助我。馬上采訪,下周見報。時間緊迫,我們完成得很艱辛。我仿佛一次次看到許嫣然把她的心掏出來,鮮血淋漓地展示給我們看,那心上,已是千瘡百孔。

  林冬陽幫我完成了任務,自己的任務卻擺在那裏。他這期的稿子是一篇旅遊美食盛宴。匯集了在C城的特色景點裏能吃到的特色美食,要圖文並茂,時尚有趣。

  照片是攝影記者拍好的,但必須他自己選,選好後再配文字。他選照片,我就幫他配文字,還要做版。我們倆喝完半罐咖啡,叫了一次24小時營業的外賣,熬夜奮戰,任務完成,已是第二天早上7點。

  我們疲憊地趴在各自的位置上。

  忙碌的時候,不覺得什麽,停下來,心就忽然空了,秦樹的聲音,影子,仿佛就在我四周。我情不自禁,失聲喊道:“秦樹。”

  不知過了多久,林冬陽忽然說:“蒼寶,我很後悔。”

  我無意識地接口:“後悔啥子?”

  他沒有回答,隻是把頭埋在臂彎裏。

  得知我和林冬陽同在一個地方實習,又得知我失戀,優樂美很緊張,每天都要從她實習的地方,打車到報社樓下,等林冬陽下班。記者的作息時間是隨機應變的,有時她趕來了,碰巧林冬陽要出去,有時又要加班,但她無怨無悔。來的次數多了,同事們也都知道了優樂美,開玩笑說她是二十四孝女友。

  林冬陽很尷尬,卻也隻得無奈一笑。

  辦公室就那麽點地方,就算是整層樓,也來來去去就那麽幾間屋子,我和林冬陽本來就是這一層樓的芸芸眾生裏,最熟悉的兩個,如此環境下,距離更是接近無極限。他細小的變化,哪怕是一點點,我也難免會覺察到。更不用說每天要一起吃飯,一起開會,還要不時一起加班。

  於是乎,細小如他的皮膚很幹燥,我都能發現,也不算我別有用心,頂多是細心。我受呱呱的影響,容不得皮膚有半點瑕疵,為此,我在她手裏敗了不少東西,花了不少銀子。他的皮膚連續幾天都很幹燥,且旱情越發嚴重,我忍無可忍,實在看不下去了,說:“你也該擦點麵霜,不要以為自己帥,就可以隨意糟踐。”

  他大喊冤枉:“不是我不想擦呀,是我沒得擦呀!我好不容易有時間去超市,去了也隻記得買吃的了。”

  區區一瓶麵霜,讓個大帥哥委屈成這樣,顯得做同學的我,也忒不厚道了。我喊呱呱同城快遞了一瓶男士補水麵霜,隨手塞給了林冬陽。話說呱呱的生意越做越大,憑她長袖善舞的交際能力,和滔滔不絕的口才,很快就衝到了5鑽,如今都已打出衝冠特價的名義搞大促銷了,還準備招聘旺旺客服呢!

  想來也是這瓶麵霜福薄,無緣滋潤帥哥。一周不到,它就被遣送回來。方式很慘烈,被一隻纖纖玉手,重重地砸在我麵前的辦公桌上。我嚇得跳了起來。

  抬眼望,是優樂美花容失色的臉。

  她厲聲說道:“誰稀罕你的破麵霜!我才是他的女朋友,他的皮膚幹不幹,輪得到你操心嗎?陳蒼寶,你也太不自重了,才被甩多久,就按捺不住,來勾引別人的男朋友了!”

  我氣極反笑:“我勾引誰了我?優樂美,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誰將你殘害得如此瘋狂而不可理喻的?”

  她指著我的臉:“你才瘋狂!沒人要的!”

  林冬陽在排版室,這才衝進來,拉住優樂美大吼:“你這是幹什麽!”

  報社本來就是八卦新聞的加工基地,如此活生生的八卦,怎會錯過觀摩學習的機會,整層樓都聞風而動,文編室人氣空前高漲。一個男人,穿黑色風衣,雙手撥開人群,走到我身旁,扶住我的胳膊,笑著說:“誰說陳蒼寶沒人要?我看很不錯嘛,我很喜歡。”

  他那油鹽柴米的語氣,就像周一例會上,他用手指輕撫著某個版麵說:“嗯,這一期的策劃,很不錯,很成功。”

  不同的是,例會上芳心怒放一片,此刻芳心們不堪打擊,碎了一地。

  為什麽總是我?

  我明明無心買彩票,更不奢望中什麽500萬一夜暴富,卻被報亭大媽拉住說:買晚報,送彩票。

  晚報才一塊一份,彩票麵值兩塊,怎麽著也是筆劃算買賣,我當然掏了一個硬幣。關鍵是,我是專程來買晚報的。

  然而手裏這張附贈的彩票,怎麽看,怎麽猜,怎麽都像潛藏了500萬。

  黑色風衣的男人,就是那張彩票。沒錯,正是宋哲皓。

  到報社以後,我才知道,他的婚姻狀況是單身未婚無女友,因為人帥,所以大家私底下叫他老帥哥。報社裏大多都是80後,他32歲高齡,確實可以算老了。

  我把他剛才的行為,理智理解為,成熟男人應有的禮貌,雪中送炭的救場。

  可這一番救場,實在太突兀,毫無征兆。我進報社都幾個月了,除了麵試那次,和他單獨相處的時間略長,其他時間,基本上沒有怎麽交流過。但無論如何,我應該去感謝他的仗義。

  我說:“宋總,謝謝你……”

  他淡定地說:“蒼寶,把門帶上。”

  我以為他是打發我走了,叫我出去時把門帶上,我也淡定微笑轉身,準備出門,誰知他幾步過來,搶在我前麵,輕輕掩了門。

  我有點愣住,就站在門背後。

  他微笑,看著我,說:“蒼寶你的眼神很警惕呢。“

  我故做輕鬆一笑。

  他看著我,說:“你以為我剛才是隨機應變,母雞護雛?不是的,是我喜歡你,我32了,不是23,不是毛頭小子……”

  他撓撓頭,笑笑說:“嗬,我剛才那樣,又何嚐不像毛頭小子……”

  他喜歡我!他喜歡我!!他剛才說喜歡我!!!我這是還在地球上嗎?這不是火星吧!

  他接著還告訴我,從我發表在《都市生活報》的第一篇小文就喜歡了。他記得我所有發表在生活報的文,他喜歡我文裏的每一句話,每一處閃爍的光。當他在郵箱裏看到我投過去的簡曆時,竟有一種久別重逢的激動。

  我來應聘的那個早晨,他一個應聘者都沒有接待,隻等我。

  我推門而入的那一瞬,他似深海般寧靜許久的心,掀起驚濤駭浪。

  我確定我不是做夢後,我不由得抬頭望天,想到:我自詡為才女已久,可真正因為我的文字而喜歡我的男人,宋哲皓還是第一個。

  命運喲,你為何如此坎坷驚險?

  走到衛生間門口,一個尖細的女聲說道:“勾引別人男朋友,根本就是她的嗜好!以前還在網上勾引我們家小馬呢,約他出來見麵,被我逮個正著,我當時就給了她一頓好看的!這種女人哪,要多惡心有多惡心,以為自己多有魅力似的!”

  一個沙沙的聲音:“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哪,陳蒼寶居然是這種人……”

  一個溫柔的聲音:“現在流行橫刀奪愛。”

  我停住腳步,假裝接電話:“喂,你好,我是陳蒼寶。”

  裏麵噤聲了。

  尖細的女聲,是西風瘦馬的女朋友林風景。那次被她羞辱後,我們再沒交過手,她畢業就到了生活都市報,剛轉正。她在地產版,辦公室在走廊另一頭,偶然遇見,我都視她如陌路。

  我暗笑,莫非我遭遇了傳說中的那個成語:落井下石?

  很快,整個報社都知道了,勾引別人男朋友,是陳蒼寶的嗜好,啊哦,真是好奇特的嗜好。

  我在生活報的命運從此被推向風口浪尖。

  全報社都知道他們的老帥哥喜歡上了新來的實習生陳蒼寶,而這個女人,前平後板,頭發風中淩亂,還有勾引別人男朋友的嗜好,真是人神共憤,從身體到靈魂都很欠扁。我走到哪裏,都有意念中的殺傷性武器朝我飛來,菜刀,番茄,雞蛋,便便,英雄牌碳素墨水,吸空了酸奶的玻璃瓶子……

  呱呱趁機揩油,寫了一篇《一瓶麵霜引發的浪漫情緣》,發表到淘寶社區騙經驗,那版主將這帖子置頂,一時間人氣CHU CHUA飆升,那命運的麵霜,短短一周,賣出了20瓶!她還在電話裏對我說:“我新進了一種男士麵膜,要不要試試?”

  堅定的布爾什維克唯物主義者小苟,也跟我說:“哦,蒼寶,天蠍本月行桃花耶!”

  桃花桃花,還貓兒花喇叭花狗尾巴花呢,我很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