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那麽短暫

  許嫣然義務去當了我的替罪羊，她辛苦地跋涉到古文教授的辦公室，聆聽了半小時的諄諄教誨，回來後意猶未盡地感歎，教誨的時間短了點。

  大學教授不是中學老師，中學老師因你逃課而教誨你，是他的責任和義務，他不教誨就是失職，會受各方譴責；而大學教授還能因你逃課你教誨你，恭喜你，是你運氣好，你所能聽到的教誨，絕不是婆婆媽媽念經，而是實用的人生經驗，當然，它的好處，也許要等你步入社會，你才能覺察出來。

  ：息；而大學教授還能因為聆聽了半小時的諄諄教誨。時間算有點運氣。 她還帶回來一則好消息：學校新建的體育館，提前開放了遊泳館。免費10天。明天是第一天。

  到了第二天，上完上午課，許嫣然就鼓動我們說：“咱們現在就去吧，聽薑林說，學校可摳門了，遊泳池的水，都是一周一換，今天去還能遊上免費的幹淨水，去晚了嗆水都隻能喝洗澡水了。”

  呱呱善於抓住重點，她問：“好久沒聽你提起某人的名字了，現在戰況如何？”

  許嫣然答：“養精蓄銳。”

  小苟不喜歡遊泳，她表示不去。“何況天氣熱得太早，不正常，下了冷水會得關節炎的。”她還說。

  唐王說：“我不怕得關節炎，上次康越說他在淘寶網幫我買了一套泳衣，說要教我遊泳……我把他也帶上吧……”

  正商議著，林冬陽笑嘻嘻地走過來，說：“我聽到你們的計劃了，我要去我要去！”

  呱呱白他一眼：“腿在你身上，你要去還要誰批準嗎？”

  他並不介意，笑著跟在隊伍邊上。看到康越過來，他像找到了組織一般，湊過去套近乎。套著套著，康越問他：“兄弟，你說，什麽樣的泳褲最好？”

  他用一副既淡定又充滿自信的語氣，說：“牌子無所謂，顏色無所謂，樣式無所謂，關鍵是速度——我的意思是，它不能比你遊得慢。”

  康越點頭表示讚同：“人在，泳褲在。”

  說著走到路口，大家分頭取泳衣，約定20分鍾後在體育館門口集合。

  到了體育館門口，我發現我們的隊伍壯大了：康越，林冬陽的舍友，還有，優樂美！！她沒站在林冬陽身邊，而是站在呱呱身邊。林冬陽的表情也很窘。

  呱呱忙解釋：“我不是去買新泳衣嗎？正好碰到優樂美的，她也買泳衣……”

  正好碰到？她也買泳衣？哪有這麽巧。優樂美的課餘時間都在我們學校轉悠了，總在刻意製造與林冬陽不期而遇的巧合，一定是呱呱和許嫣然在買泳衣的時候說了林冬陽的名字，被她聽到了，她們肯定說了，聲音還很大……

  可遊泳館又不是我家開的。我訕訕地笑笑說：“哈，真巧，一起去吧——”遊泳池裏，某班在上遊泳課。體育老師正嚴肅地說：“全都要下水！誰不下水我就把他的名字劃掉！”

  人群裏卻冒出一句：“我要是下水，恐怕我家的戶口薄會把我的名字劃掉了。”

  這個體育老師太古板了，一點也不懂得幽默，他用很不好的語氣說:：“穿紅色泳褲的，我今天就盯著你了，看你下不下水。”

  大家邊笑邊去更衣室換泳衣，優樂美頭一個進去，卻最後一個出來，一看到她的造型，我立刻體會到傳說中的那種感覺：虎軀一震。

  她穿了一套比基尼。圖案是朵朵富貴繁榮的牡丹花，而牡丹花邊上，點綴著歐式蕾絲。簡直是民族與世界的風騷結合。

  除了“三點”裏的中心點沒有暴露，其他部位全開放，明明白白一覽無餘。連同性的，性取向正常的我，看了都直覺得麵紅耳赤。那麽男生看了，豈不會血脈噴張？果然，那幫上體育課的男生，連同古板的老師，全都把火辣辣的目光投了過來。她也不畏懼，坦然自若。我暗想，經濟發達地區來的女孩就是不一樣，連思想都更開放。

  我立刻搜索林冬陽，他在水裏了，還沒發現岸上的明媚春光。

  而康越，他……傻掉了。他呆望著優樂美，嘴巴微張，口水眼看著要掉下來了。唐王趕緊過去，拖他下水。

  視線拉近。對比一下我們，我和呱呱穿的是連體式，中規中矩；許嫣然愛顯美，穿的是分體式，雖然也很性感，但那件上衣，最起碼也是“衣”。唐王的泳衣呢，是康越從淘寶淘來的，分明就是中國跳水隊隊服！更神奇的是，還多出一圈顫顫巍巍的荷葉裙邊！

  望著優樂美的牡丹花，1-2集體崩潰……

  許嫣然大叫：“太風騷了！跟攝影展上的羅安安一樣惡心，真是賤人所穿略同。”

  呱呱有了新發現：“看到沒，有溝壑哦……真是那什麽就像海綿，擠擠總還是有的。”

  連一向厚道的唐王，也發表意見說：“不是擠擠總還是有，是本來就有，起碼是C cup！再看看某人的A cup，相形見拙哦。”

  許嫣然笑吟吟地望著我：“櫻桃也是桃嘛。陳蒼寶同學的胸是小了點，但大家也別歧視她。”

  “我……我……我跟你們拚了我……”

  優樂美朝這邊走來，淩波微步，搖曳生姿。

  她問我：“陳蒼寶，你會遊泳嗎？”

  我答：“會，咋了？”

  她莞爾一笑：“真羨慕你，我就不會，隻好讓林冬陽教教我啦。”說著就朝林冬陽的方向喊：“林冬陽，教我遊泳，好不好？”

  林冬陽轉身，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他這個動作帥極了），望向優樂美……他那一刻的眼神……我實在不忍看，我閉上眼，我沒看到，隻聽他說：“我今天不舒服，下次吧。”（好蹩腳的借口，不過，我很滿意。）

  等我睜開眼，林冬陽不見了，好長時間，才從泳池那頭的水底冒出來。

  優樂美不敢去深水區，就在淺水區玩，一會打水，一會洗腳。我懶得看她，劃動手臂，朝深水區遊去，故意距離林冬陽遠遠地。說實話，雖然泳衣還算保守，若是暴露在其他異性麵前，我也能自由泳。可是，在他麵前，我真有點……何況，優樂美穿成那樣，實在是慘烈的對比……

  許嫣然和呱呱也是半個旱鴨子，但喜歡玩水，她倆遊到一邊和上課那班女生玩水球去了。康越在教唐王遊泳，兩人卿卿我我，十分親密。大有借遊泳之名，行親熱之實。不過，唐王還是顯得很拘束，畢竟，在她的骨子裏，她還是很傳統的女孩哦。

  我一人悠閑自得，在水裏遊來遊去。

  那個擔心名字名字會從戶口薄裏劃去的男生，攝於體育老師的淫威，顫抖著下水了。他肯定從來沒遊過泳，更不知道如何挑選泳褲。他身上的紅色泳褲肯定是從學校超市隨手買的，那是廉價又難看的泳褲。

  更悲傷的是，它下了水，就開始掉顏色了。

  男生還沒有意識到，他身下的水已經被泳褲漸漸染紅了。

  他麵前的體育老師，正在為他單獨輔導，解說遊泳要領，忽然間，他看到男生身下飄蕩著那絲絲“血水”以及男生赤裸的上身，一瞬間，他的表情變得非常矛盾，無所適從，他隻好說：“你去休息吧！”

  我狠狠同情了那個不知名的男生一把，暗想，要是超市上泳褲那天，他恰好在，他就能聽到超市的大嬸說：“這批泳褲質量很差，會掉顏色。”他就不會對體育老師造成這莫名的心理傷害了。

  我也不純粹悠閑，也不時朝林冬陽的方向打望，他的肌肉很結實，腰腹緊繃，六塊腹肌蘊藏著無限力量。視線像有磁鐵在吸引一般，往下移……哦，黑色泳褲，緊貼皮膚，曲線畢露。

  我一頭紮進水裏，閉眼，屏氣，什麽也不敢想了，再想就真的變成色情了。

  倒是林冬陽很大方，喊我：“喂，陳蒼寶。聽說你遊泳得過獎，我們來比賽，怎麽樣？”

  “好哦，輸了的人喝池水，行不行？”我才不怕呢。

  我們同時返回池邊，呱呱當裁判，一聲“開始”，我雙腳輕觸池壁，滑了出去。遊一個來回定輸贏。我輸了。

  我不服氣：“我沒發揮出最大水平，我們以3局定輸贏，怎麽樣？”

  林冬陽：“沒問題，你盡情發揮。”

  見我們熱鬧，優樂美自然不肯袖手旁觀，也弄了一個救生圈，圈在身上，撲騰撲騰遊過來，跟著轉圈喊加油。

  又是一個來回。我又輸了。

  再一個來回，我已經渾身乏力，最後隻能從狗刨變鴨子掙紮就差沒喊救命了。遊泳真的很消耗體力很減肥！

  林冬陽在終點笑，嘴角上揚，壞意明顯凝結在眉梢：要不要我來救你一程？

  說著遊過來，拉了我一把，我實在沒力了，也許是他拉得太用力，也許是我的立場根本就不堅定，我愣是沒把持住，順勢就倒在他身上。

  兩隻濕漉漉的身體，皮膚赤裸相觸，盡管在水裏，我還是聽見“劈裏啪啦”的火花飛濺。我整個人都紅得發燙了。

  我迅速轉身，爬到池邊休息，觀望池裏眾人，以此平息胸中的波濤洶湧。

  那幫上課的同學裏，冒出一個聲音說：“張老師，今天的課是不是就上到這裏，我實在喝不下了！”

  老師在一陣哄笑中，仁慈地揮手，OK，集合。

  集合之後，他們解散了。

  原本熱鬧的遊泳池安靜多了，我想，現在人少了，優樂美方便借著她的牡丹花朝意中人大施媚功的時刻到來了。

  可是，她人呢？怎麽不見了。四下張望，隻看到那個救生圈，彩虹救生圈，無辜地在水裏隨波逐流。一堆氣泡在遠處咕嚕咕嚕直冒，氣泡堆裏隱約可見優樂美的烏黑濃密的長發！

  天哪！我大叫起來：“優樂美！優樂美沉下去了！”

  大家都驚駭地張望。

  康越和唐王離優樂美最近，可他們陶醉在愛池裏根本沒注意，我一喊，康越才發現優樂美，奮力劃過去，把她托出水麵，林冬陽已到了他們身邊，兩人合力把優樂美托到了岸邊。

  優樂美因為嗆水，昏迷了。

  唐王已經跑去叫校醫了。

  康越是體育係的，學過醫學急救，他馬上按住優樂美的胸口擠壓，使她吐水。

  水像噴泉一樣從優樂美的嘴裏噴出，可她還是沒有醒。

  康越抬起頭，望著我們說：“要實施人工呼吸。”可校醫還沒有趕到。

  許嫣然說：“那你就給她人工啊!”

  康越在猶豫，在掙紮。

  呱呱鼓勵他：“救人要緊，反正唐王不在！”

  他終於下了決：“不行！我得對愛情忠貞！”大家的目光立刻轉移到林冬陽身上。

  他一直在優樂美旁邊幫忙施救。他的擔憂焦急比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還要多。也正常，所有人中就他和優樂美才有真正的關聯。為優樂美人工呼吸，責無旁貸。

  他望著我，眼神含義複雜，大概包含了詢問請你別介意我也很無奈但必須去做，等多重含義。

  我急了，一急，就——急中生智了！

  我說：“我來！”為了凸顯我的心態的確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而不是在跟一個在死亡邊緣掙紮的睡美人爭風吃醋，我還補充說：“我高中也學過急救。”

  我分開兩腿，望優樂美身上一撲，張開嘴巴，吸住她的嘴唇——

  成功了！

  優樂美睜開眼睛，咳嗽幾聲，又恢複了呼吸。

  唐王帶著校醫來了。

  校醫為她把脈，聽診，問一些問題，眾人七嘴八舌，她明白了發生了什麽。

  她沒有感謝大家的救命之恩，而是問：“誰為我做的人工呼吸？”

  她用期待的目光望著林冬陽。他說“：陳蒼寶。”

  真相太殘酷慘烈了！優樂美“哇”的一聲，又噴出一口池水。而我，不僅喝了眾人的洗澡水洗腳水還喝了優樂美的口水，我也顧不得形象，蹲在一旁，“哇哇”大吐。

  大家就此散場。

  林冬陽負責送優樂美回學校。他走在她身邊，問長問短，關切備至。完全不似平日的敷衍。可以理解，拋開她愛他這一點不看，她是他多年的同學，最基本的情誼不可磨滅，她剛剛經曆了生死考驗，他的心裏，怎能不感慨萬千？

  走出體育館，我們與他們分道揚鑣。

  兩點多了，陽光灼熱，我穿著短袖T恤，卻感覺不到陽光照射在皮膚上的灼熱，相反，一陣陣寒意，從我的毛孔深處滲透出來，覆蓋在皮膚上，緊貼貼地冰涼。

  我得理清一下心情，而圖書館樓頂是一個發呆的好地方。

  圖書館是很老的舊樓，不管是外型還在內部結構，都像一座醫院，再加上白色窗簾飄飄搖搖，有點寒氣森森。樓頂是水泥平台，學校家屬在這裏養了一群鴿子，鴿子們飛飛落落，悠閑啄食，我捧了一本《晃晃悠悠》隨意亂翻，一點也看不進去。隻想起書裏阿萊說的話：不要告訴別人今天你難受過，什麽也不要說，因為說了也沒有用。

  “現在我很難受。”我對自己說。

  古代文學課上的溫暖，遊泳池裏的歡樂，最後都在我痛苦的嘔吐裏，煙消雲散。

  不用去深究，優樂美是故意落水，還是一不小心；也不用去假設，如果今天是林冬陽為優樂美做人工呼吸，結果又是怎樣。隻是這樣的現象和趨勢，已經說明：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愛情鬥，磨難重重！

  我沒有越戰越勇，反生出一股與自己的豪言壯語不相匹配的倦怠之感。是從未有過的疲憊不堪，身心苦痛。在泳池裏自由泳，多麽悠閑自得，而與林冬陽比賽，一個回合還行，兩個回合也能勉強應付，三個回合呢？我就隻能癱倒在地，氣息奄奄了。

  我大概隻適合自由泳，不適合與人較勁。這也許就是所謂的愛情性格？

  回想起從認識林冬陽開始到今天，發生的種種，離奇古怪，曲折起伏，驚心動魄…而到了關鍵時刻，到了我們即將突破的那一瞬，總有異事相阻。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命運？

  命運是多麽強大可畏，充滿神力，我一介草民，又非一等美女，絕頂聰明，我不服從，難道要以死抗爭？

  再者，林冬陽遲遲不對我說透徹明白，僅僅因為異事相阻？還是他在猶疑？在“我該與誰開始初戀”的選題麵前，咬著筆頭左右為難？什麽時候才到他說的萬事具備連東風也不用等？

  如果他一直猶疑，東風遲遲不來，青春裏最美好的部分，是否就要在他的猶疑中消失殆盡？

  我不要這樣的。忽然間，我就領悟了西風瘦馬說的：你心裏已經有了選擇。

  西風瘦馬是我的第一個網友，給我的印象是：現實理智又帶點玩世不恭的男人。當我得知他也在C大時，便答應與他見麵，在學院路常青藤咖啡廳，因為他在外實習，所以見麵的時間要等到是下個月，第一個周末，晚上7點。

  我在山重水複疑無路的時候，也打電話向娘親大人求助。她聽了我的陳述，沉吟半響，說：“你媽我雖然隻是個做包子饅頭的下崗工人，但是也曾經青春少女，我以過來人的經驗跟你說，幺兒，要是哪個男生真的喜歡你，他肯定會抓住機會跟你表白的，即使沒得機會，他都會創造機會！再說了，打個電話，寫個情書，又不丟人又不難辦。”

  她的意思我懂，我懂了之後有點沮喪。

  沮喪之後，我開始躲避林冬陽。看著他在走廊裏遠遠走來，我轉身進教室；看著他在我的右手邊坐下，我便坐到別的空位上。他幾次試圖與我說話，都被我冷靜地拒絕。到了話劇社，我也換上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他惱怒地問：“你什麽意思？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我說：“你愛怎麽想都行。”

  他困惑地搖搖頭走開，不再追問。

  情勢急轉直下，又回到冷漠狀態。不同的是，這一次，是我主動，誰主動誰就占上風，大概是這個原因，我心情平靜得像一麵鏡子。

  1-2的人氣一直很旺，大概1-2的美女們性格大氣，地勢處在一樓，進出方便，加之我們的大門隨時敞開著，前來串門的同學來去自由，不受約束。關鍵是，在幾次大大小小的戰鬥之後，宿管科的大媽，已經被我們成功籠絡，為放心使用違禁類生活用品提供了重要條件。我們備齊了諸多廚房用具，電飯煲，熱水鍋，豆漿機，生活也得到了極大改善。

  連康越都得到實惠，常常享受1-2的電飯煲燉出來的番茄排骨湯。

  常常有熱愛美食的美女們，帶著食材，到1-2來秘密操作，燉湯，湯火鍋，煮方便麵。

  1-2也從沒有丟失過什麽東西。

  大家都認為，我們所處的，是一個民風淳樸的校園環境。不禁令人想起《舊唐書》裏的一則故事。那故事裏說，唐朝的時候，有一個從事自由貿易職業的人，途經武陽時，不小心把一件心愛的衣服丟了。他走了幾十裏後才發覺，心中很是著急，路上的百姓勸慰他說：“不要緊，我們武陽境內路不拾遺，你回去找找看，一定可以找得到。”他聽了半信半疑，心裏想：“這可能嗎？我那可是一件上好的新衣裳呢。”轉而又一想，找找也無妨。於是趕了回去，果然找到了他失去的衣服。

  因此，1-2的美女們，防火防盜的意識很是薄弱。

  以至於有一天，在一群外來人員煮完火鍋離去後，唐王從外麵回來，掀翻了她的書架，一本一本地翻，麵色焦急，最後顫抖著說：“我的錢丟了！”

  “啊！！！！！！”眾人聞言大驚失色，紛紛圍上去，問：“丟了多少，放在哪裏的？”

  唐王說：“1800塊，我用一個信封裝在，夾在英語書裏的，早上才放進去的，現在連信封也不見了，這錢，是我全部的積蓄，我跟一個大四的師姐聯係好了，買她的二手電腦，賠給許嫣然。”

  說著就哭了。

  1800塊到底有多重要？因人而異。對有的人來說，不過是一件衣服，而對唐王來說，是她省吃儉用的積蓄，是她賣方便麵做家教，辛苦換來的，血汗錢。

  大家都相信，問題不在內部。

  可是這天是星期天，來1-2煮火鍋煮雞蛋煮方便麵的人，從早到晚，絡繹不絕，剛剛離去的，是最後一撥。而且誰也不清楚究竟有哪些人來過，錢的去向，無處可尋。

  最後到警衛室報了案，但仍然毫無線索。

  唐王在哭。

  許嫣然在生氣，她用那種又愛又痛的語氣說：“我早說了，電腦崩潰是它的使用壽命到了，不怪你。我已經和家裏說了，下學期開學就買新的。根本沒想到，你卻耿耿於懷，想著要賠我！你簡直讓我……讓我好難過！我覺得自己也有責任！唉……”

  我也自責，我沒留心唐王當時說的“我不想欠任何人的”，如果非要承擔，那麽應該我和她一起承擔，我萬分鬱悶，沮喪，呆呆坐在床邊。

  秦樹來找我的時候，我把事情告訴了他。

  他默默聽了，然後說：“對唐王來說，丟錢本身是可以承受的，但她卻失去了挽回尊嚴的機會。她也知道，電腦壞了她不該負全責，但她也要負，她隻是要強，想給自己信心，她是想借此戰勝自卑。”

  我喃喃地說：“那這麽說來，即使這次丟了錢，那她還會攢錢來賠的。是不是？”

  他思索著說：“應該是。”

  我沒有猶豫地說：“我和她一起賠，這樣，她會接受吧？”

  他說：“那得有巧妙的方式，不然會傷到她的自尊。”

  至於怎麽巧妙，他說：“我來幫你一起想。”

  很快到了與西風瘦馬約定的日子，我去了常青藤咖啡廳。

  手裏捧著編程書的男生，一點也不瘦，高大，魁梧，氣質卻溫雅，戴副黑框眼鏡。

  他說：“我確定是你，你出現在門口，像有陽光照進來。”喝咖啡，聊天，講幾個笑話。話題無關風月。禮貌而友好的網友見麵。

  結束見麵，已經8點多。西風瘦馬先走了，我決定逛逛。學院街上還比較熱鬧，人來人往。幾個女生朝我走來，氣勢洶洶，來者不善。

  我站定：“你們是誰？”

  一個穿牛仔短裙的女孩說：“敵人！”敵人？我啥時候竟然樹立這樣一群敵人？

  她上前一步：“西風瘦馬你認識吧，剛剛你們還偷偷摸摸見麵了。”偷偷摸摸？我被挑釁了。

  她繼續說：“我是他的女朋友，你們在網上那些惡心的事我全都知道，老公老婆偷雞摸狗！我就知道你有原形畢露的一天，肯定會忍不住見麵的，我一查他的聊天記錄，果然…她那副“證據確鑿”的自得模樣，真的讓我很有衝動想給她一記左勾拳。

  路上人來人往。

  牛仔裙像擺地攤賣狗皮膏藥的小販那樣，扯起喉嚨大喊：“走過路過的，大家都來看，這個可恥的小三，C大中文係大一的陳蒼寶，在網上勾引人家男朋友!道德敗壞，行為淫蕩！”

  行人立刻圍攏過來，看熱鬧。

  她此刻正站在我對麵，我本來就不是好脾氣的人，聽到她連“淫蕩”都說出來了，我挺直腰板，掄起胳膊，要狠狠給她一個大嘴巴，可我的胳膊立刻被兩個女生拽住。

  牛仔裙趁機踢了我一腳，踢得好狠，小腿鑽心地痛。我憤怒還擊，卻被另外兩個女生摁住了肩膀，鉗住了腰，我動彈不得，狠狠地瞪著她，吼：“放開！老子才不稀罕勾引你男朋友！你把他叫來，當麵對質！”

  牛仔裙冷笑：“我不跟你廢話了。”

  說著，她的九陰白骨爪朝我撲來，抓住我襯衣兩側，死命一扯，扣子統統崩掉，衣服都扯破了，另外兩個女生見狀，幾乎癲狂了，揪住我襯衣，七扯八扯，扯成布條！還得意炫耀：“敢來體育係搶男人，你活得不耐煩了。”

  我咬緊牙齒，雙臂死死護在胸前，左衝右突，像一隻因被困而躁動的小獅子。

  圍觀者的聲音，像嗡嗡蒼蠅一樣在周圍亂飛：

  太過分了！這麽人多欺負一個。

  活該，小三該死！

  C大還能見到這樣的景象，稀奇。

  忽然，一個男生衝進人群，衝到我麵前，他以極快極準的手腳，將像章魚吸盤一樣鉗在我身上的女生掀開，火速脫下襯衣，裹在我身上，然後把我護在胸前，用母老虎保護幼崽的聲音吼：“誰再動她一下，我和你拚命！”

  牛仔裙和她的同伴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動驚到了，她們呆在原地，和我們對峙著。牛仔裙真是無恥到極點，她還是說：“她在網上勾引我男朋友!勾引他出來見麵！”

  秦樹嗬嗬一笑，嘴角浮現嘲諷之意，聲音清朗地說：“你聽清楚了，我是秦樹，是陳蒼寶的男朋友。在整個C大，你能找出一個既比我帥又比我有錢的男生嗎？我再次警告你，蒼寶是我愛的女孩，誰欺負她，我就對誰不客氣！”

  牛仔裙的臉色瞬間變得窘迫。

  秦樹又說：“更不要提你的男朋友，什麽西風瘦馬天涯斷腸人，我們蒼寶的眼光，可比某些人要高傲智慧得多！”

  蒼蠅又開始嗡嗡亂飛：

  果然是秦樹哦……

  真沒想到是秦樹的女朋友。

  真好笑，誰會那麽傻，有秦樹這樣的男朋友，還會喜歡別的男生。

  牛仔裙還原地未動。

  我走上前走，用比剛才更狠的力，掄起胳膊，照準她的臉，扇了過去。這次，打中了！

  她也許在思考要怎麽還擊，西風瘦馬卻急急跑來，她一見西風瘦馬，頓時大哭起來。

  秦樹當他們以及周圍的人全都是透明。他低頭幫我扣好襯衣扣子，挽起袖子。他的襯衣很大，穿在我身上，空蕩蕩的。他站在我麵前，看著我的臉，又伸手為我攏頭發，直到把我淩亂的頭發理到他覺得滿意為止。

  然後，他挽住我的胳膊，穿過人群。

  走到考試中心旁邊，那裏有一座休閑亭，亭子裏有一盞燈。他牽我進去坐下，這才又開口說話：“別怕，有我。”

  他的聲音溫柔得像母親的搖籃曲。

  他赤裸著上身，隱約的腹肌，勁瘦的腰。

  見我望著他，他臉紅了。

  我對秦樹說事情的始末。

  秦樹揉揉我的頭發：“我知道蒼寶是好孩子，是她們不對，你也打了她了，笑笑好嗎？”

  我抬起頭，抿起嘴，嘴角輕輕上揚。

  秦樹送我到宿舍樓下。

  大門開著。

  他問：“這次不用翻牆了吧?”

  我馬上想起那次自己問他的那句囧話。我匆匆說：“不用了，今天謝謝你，衣服洗了再還你。再見。”

  我一路跑進宿舍。

  我的形象在宿舍明亮的燈光裏和眾人關切的目光中，顯得更為狼狽。我來了一番血淚控訴。呱呱問清西風瘦馬的真實姓名和年級係別，轉身就出去打電話。幾個電話之後，她走進來，說：“他女朋友是大三體育係的，叫林風景。住4幢2單元5-1。”

  剽悍的唐王已不再為丟錢傷心了，因為她說人生漫長以後回頭看這1800塊不過是一個胡蘿卜。她氣憤地說：“竟然有人欺負我們1-2的剽悍頭牌！帶上周楚做的大衣架！跟她們拚了！”

  因為秦樹的出現，我已平靜了許多，說：“不至於，她在大街上瘋狗咬人亂撒潑，丟臉的是她不是我，我們不跟瘋狗一般見識，但如果有朝一日狹路相逢，我不會裝淑女假客氣的。”

  許嫣然幫我上了QQ，二話不說，直接把西風瘦馬拖了黑名單。她說：“這種災星直接進垃圾桶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