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社。

  秦慕遠回來的時候家裏的傭人已經都盛迦南放假了，秦慕遠在房子外麵轉了三圈仍然覺得頭大如鬥。

  推門進來的時候，盛迦南裹著一件長浴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裏還拿著她那本筆記本，她的臉很紅。

  一見到秦慕遠，盛迦南就站了起來。

  雖然是一件浴袍，但從頭到腳都裹得很嚴實。

  盛迦南微微一笑，“你回來了？”

  “嗯。”秦慕遠低頭換鞋，看著盛迦南滿眼的躍躍欲試，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他總覺得自己一張口就要打擊盛迦南。

  可盛迦南哪裏知道他怎麽想，還笑著往前走了兩步，“怎麽樣？吃飯了嗎？”

  秦慕遠點了點頭，“吃過了。”

  盛迦南便“哦”了一聲，“那既然這樣，你就先上樓準備一下吧，我一會兒也去準備準備。”

  “準備？”正準備和盛迦南說讓她去做個精神病測試的秦慕遠稍微愣了一下。

  “嗯，對啊，先前不是給你看了筆記本上的內容？當然是準備我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天你穿的衣服啊。”盛迦南將自己的經驗告訴秦慕遠，“反正咱們盡量還原吧。”

  秦慕遠：“……”

  他想了一會兒，忽然說：“你覺得你能回去嗎？”

  “不知道啊，試試唄。”經過這麽多次被打擊，盛迦南已經能很淡定地麵對結果了，盡管她現在心裏也挺興奮的。

  秦慕遠的心裏卻隻想歎氣，他盯著盛迦南想了半天，仍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如果不能回去呢？”

  “嗯……那要不然，你受受累，和段星如走完劇情？”盛迦南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反正你也要找你的那個盛迦南不是嗎？你想要找人，我想要回家，咱們一拍即合。”

  “……”

  就算是換了個性格，還是一樣地坑他沒商量。

  “你不覺得這種說法太荒誕了嗎？”秦慕遠忍不住，終於還是拋出了主題。

  “什麽？”

  盛迦南沒反應過來。

  她看過去就看到秦慕遠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看，平靜的麵容下既沒有昨晚之前的憤怒，也沒有今天中午的煩惱，就好像以前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一樣。

  盛迦南愣了愣，心中忽地似有所感。

  她脫口道：“你不相信我說的？”

  秦慕遠依舊未曾說話，他走到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看了看盛迦南依舊握在手裏的筆記本，說：“我記得你曾經想起來一些以前的事，比如在同舟你暈倒的那次。”

  ……盛迦南想了想，想起那次自己在同舟的機場暈倒，想起自己在那次暈倒之後想起盛迦南小時候的一些事，從江陵為救秦慕遠而死，到盛迦南進入秦家生活的點點滴滴。

  “這……也說明不了什麽。”

  “說明你還是那個你，如果你是別人，怎麽可能擁有那些記憶？甚至感同身受？又或者，間歇性失憶，想起來這些，忘記了那些。”

  盛迦南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讓秦慕遠相信自己，她搖頭，“肯定不是的，我有家，有父母，我從來沒在你們秦家生活過，就算是像你說的間歇性失憶，可是，你應該調查過吧？以前的盛迦南會進廚房嗎？會做蛋糕嗎？她學習過嗎？”

  盛迦南認真地看著秦慕遠，“她沒有！從來沒有過！而我，從我父母那裏，從我家烘焙師那裏學到了許許多多的手藝，我跟她完全不一樣，秦慕遠。如果你非將我認定做她，這一切根本沒辦法解釋。”

  秦慕遠不說話了，是的，他調查過，早在感覺盛迦南的變化很離譜的時候。

  可是，這太荒誕了。

  秦慕遠沒辦法相信。

  他到底沒有再說什麽，喝完水就上了樓。

  盛迦南鬆了口氣，又坐在樓下發了會兒呆，看時間差不多了也上了樓。

  她早就換好了衣服，現在需要化妝。

  盛迦南的化妝技術不怎麽樣，不過，以前的那位盛迦南技術顯然也不怎麽樣，盛迦南怎麽妖豔怎麽來，以至於敲門進主臥的時候把秦慕遠嚇了一跳。

  “你……”秦慕遠看著盛迦南差點口吐芬芳。

  盛迦南忙扯開唇笑了笑，深處一根手指，“就一個晚上，咱們都相互忍忍，希望這一個晚上之後，你我都能得償所願。”

  秦慕遠沒說話，讓開門讓盛迦南進來。

  盛迦南攏著她那件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浴袍，再次朝秦慕遠一笑，“能不能麻煩你……”

  她做了個轉身的動作，秦慕遠：“……”

  他想了想那個不可言說的晚上，到底還是轉過了身，心中有些想要歎氣，又有些說不出的煩躁。

  若是以前，盛迦南見到他恐怕直接撲上來了，哪裏會給自己做什麽武裝？

  盛迦南飛速轉過身脫掉浴袍鑽進了被子裏，她咬了咬唇，渾身都不自在。

  隻有一床被子，這就意味著她和秦慕遠真的要同床共枕了。

  躺好之後，盛迦南叫了秦慕遠一聲，“我好了。”

  秦慕遠“嗯”了一聲，也掀開被子躺了下來。

  沒關燈，兩人大被同眠，氣氛有些尷尬，盛迦南還發著燒，躺了一會兒就覺得困，正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她聽到秦慕遠忽然問：“我和段星如在一起之後呢？”

  盛迦南迷糊著，沒怎麽聽清，轉了個身努力睜開了眼，“嗯？什麽？”

  “你所謂的書裏，我和段星如在一起之後，其他人如何了？”

  盛迦南咂咂嘴，歎了口氣。

  “因為你和段星如的頻繁接觸，盛迦南十分不滿，幾次三番找段星如的麻煩，甚至出手傷人，在一次殺段星如未遂之後，被網友討伐，在你的支持之下，段星如將盛迦南送進了監獄。然後你和盛迦南就離婚了，因為段星如粉絲眾多，盛迦南在監獄裏日子過得十分銷魂。”

  “秦爸爸秦媽媽不滿意你為了段星如如此對待盛迦南，始終不肯承認段星如是秦家兒媳婦，甚至不再允許你回家，甚至偶爾遇見，也會讓段星如十分難堪，但你和段星如感情很好，好得頻上熱搜，被人稱作天作之合。”

  盛迦南幹巴巴地說完，轉了個身閉上了雙眼。

  “這絕不可能。”秦慕遠說。

  “可能也好，不可能也好，這是我看到的事實。”

  “我絕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做出這樣的事來！”

  “……”

  盛迦南撇了撇嘴，心說愛情就像龍卷風，誰知道那個時候你的腦袋裏會抽什麽瘋，做什麽還不是盡隨你心意？

  她沒說話，卻不想秦慕遠又說了一句：“喜歡？可笑！”

  盛迦南徹底無語了，這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木頭，都沒點七情六欲的嗎？

  不過，她著實沒有力氣跟他辯駁這些，心中祈禱著一定要回去，一定要回去，然而，意識朦朧的時候，她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一些事沒有交代，一下子坐了起來。

  詐屍一般的舉動又把秦慕遠嚇了一跳，他皺了皺眉。

  “哦對了，這事說出去非常難以理解，所以，我沒辦法對店裏的人直接交代，我寫了一封信，放在我的包包裏，如果明天醒來就不是現在的我的話，麻煩你幫我交給裴雨初他們，謝謝。”

  說完盛迦南不等秦慕遠拒絕，又躺了下來，然後，她翻了翻身就睡著了。

  秦慕遠再度無語，別人都安排清楚了，他呢？

  她不是口口聲聲和他劃清界限嗎？欠他的錢呢？

  不還了？

  身側濃香的脂粉味傳來，刺得秦慕遠腦袋疼，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闔上雙眼。

  他也想知道，這一覺醒來之後這具身體裏裝的會是哪個靈魂。

  盛迦南以為她很可能會回到自己的世界，畢竟，來的時候她就是這麽來的，再不濟，她也會像以前一樣做夢，夢見許許多多關於以前盛迦南的事。

  可是，沒有。

  盛迦南這一覺睡得很長，很踏實，以至於第二天被秦慕遠拍醒時隻有滿臉的茫然。

  “怎麽了？”盛迦南依舊頂著她那一臉的濃妝問。

  “你在發燒。”

  說話間，秦慕遠已經進了衛生間擰了一條毛巾出來。

  盛迦南摸了摸額頭，頓時也感覺不大好，這個溫度十有八九已經超過38度了，秦慕遠把毛巾給她讓她擦臉，然後就走了。

  身上有種說不出的灼熱，讓盛迦南想起烤乳豬的情形，而此刻，她更像是那個被烤的。

  正準備起身去找個衛生間衝個澡，秦慕遠又回來了，手裏拎著個藥箱，他看了盛迦南一眼打開藥箱從中拿出一個紅外的體溫計來，隨意在她皮膚上掃了一下機械的女電子音播報出盛迦南的體溫，38．7度。

  秦慕遠皺著眉，翻開藥箱從中拿出兩盒藥來，隨便摳了幾粒就朝盛迦南遞過來，“先吃藥，一會兒我讓杜醫生過來。”

  “……哦。”

  盛迦南下意識伸手接藥，她和秦慕遠卻同時怔了下。

  盛迦南頭上還蓋著濕毛巾，緩緩靠在了床頭上，如同眼前有一個巨大的無底深淵，她的心止不住地沉下去。

  她沒有回去。

  她還在這個世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