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呢，總是覺得放不下，舍不得，現在看看囡囡，我忽然明白，這世上的人，沒有誰真的離了誰就不能活，你看囡囡，離開你現在生活的多好。在這個世上，我們都是獨立的個體，首先我們要做自己，其次才能做妻子、做母親，以前的我太懦弱了，慕遠，現在我想做我自己了。”

  秦媽媽微笑，笑的優雅，秦慕遠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就連心也跟著一抖，幾乎是失聲叫了出來。

  他不知自己為什麽要叫，好像自己眼前的仍然是那個拽著秦川穹苦苦哀求的年輕女子。

  這麽多年，他也曾試想過，如果秦媽媽當初和秦川穹離婚了會是什麽樣子，會比現在更好嗎？

  可是每每，都沒有結果。

  秦媽媽仍是笑著，她溫柔地看著秦慕遠，“以前我總是緊緊的抓著你和囡囡，生怕你們會離開我，但是，沒有誰一定要和誰在一起，不是嗎？你們是我的兒女，你們永遠也不會真正的離開我，而我，是你們的母親，無論什麽時候，隻要你們需要，我都會在你們身邊。”

  “可是，可是……”

  秦慕遠磕磕巴巴說個不停，腦袋裏卻生平第一次亂極了，甚至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沒什麽可是，慕遠，你是我的兒子，永遠都是。”秦媽媽拍了拍秦慕遠的手臂，“吃飯吧。”

  秦慕遠感覺自己的頭是木的，他近乎機械地咀嚼著秦媽媽夾給自己的菜，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那，那您以後呢？”

  “也沒想好呢，過了這麽多年貴太太的生活，我都快忘了以前的自己是什麽樣子了，我想找回以前的自己。”

  秦慕遠抿著唇點了點頭，有一個問題，想問卻不敢問，可是逃避卻改變不了什麽，“那我爸……知道嗎？”

  “會知道的。”秦媽媽說。

  “……”

  離開之後知道嗎？

  “那你們……會離婚嗎？”

  秦媽媽怔了一下，沉默了一瞬才說：“或許會吧。”

  十幾年了，秦慕遠不知道父母的感情到底算好，還是不好，他們明明也有過那樣的刻骨銘心，可最終還是抵不過外來的誘惑，而這十幾年裏，因為他和盛迦南的存在，他們到底算是搭夥過日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算是彼此扶持互敬互愛呢？

  他更想不通，十幾年都過去了，為什麽母親會突然選擇在這個時間放手。

  他們……還彼此相愛嗎？

  秦慕遠一頓飯吃的食不知味，送秦媽媽回了房間，他也回了自己的房間，站在房間裏，他拿著手機想找個人說說話，卻第一次發現，自己找誰呢？

  這樣的家庭秘辛，他能找誰說呢？

  生平第一次，秦慕遠體會到盛迦南那次說的話，你是否用擁有一個不管什麽都可以傾訴的知心人？

  不可否認，他沒有。

  對於南城即將發生的一切，盛迦南一概不知，她正和裴雨初在火車上吃牛肉麵。

  熱騰騰的牛肉麵上麵鋪滿了切的大小均勻薄厚相等的牛肉片，飄飄的紅油和蔥花的香味令人食欲大開。

  “好吃吧？”裴雨初一邊吃東西一邊不忘了說話，“我就坐過一次這個車，不過這個牛肉麵的味道是我走過這麽多地方都沒吃到過的。”

  盛迦南哈哈大笑，“你該不會就是為了這碗麵所以才來坐這個車的吧？”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車窗外一片黑漆漆，除卻火車軌道和車輪發出的轟轟聲，幾乎再沒有什麽聲音傳來。

  晚上也看不到什麽景致，兩人收拾了一番早早便睡下了。

  而一早醒來時，火車正奔騰在一望無垠的沙漠上，一輪紅日正冉冉升起。

  由古而今，無數文人墨客寫過大漠夕陽的壯麗，或氣勢磅礴，或思鄉之情深厚，而此刻，遙遠的東方，盛迦南所能看到的天地相接之處，一輪通紅的太陽正徐徐躍出地平線，開始照亮這片荒涼的土地。

  夕陽固然絢爛，可是，任憑這片土地如何荒涼貧瘠，每日的朝陽仍然堅持不懈地照亮它，難道不更加偉大嗎？

  裴雨初不知何時也坐了起來，呆呆地望著車窗外，好一會兒，才說：“很美，對吧？”

  “當然。”

  盛迦南微微一笑，再轉過頭去，卻發現遠處竟然有蔥蔥綠意。

  她揉了揉眼，還以為自己看錯了，裴雨初卻已經跳了起來，“哇，已經到這裏了，前幾年我和我媽過來的時候，就有人在治理這片沙漠了，通過固沙、鋪管、滴水種植的方式，在這裏種植一些生命裏頑強的樹，一別幾年，沒想到已經種了這麽多了。”

  果然，再往前行了半個多小時，那蔥蔥綠意就越來越明顯。

  在這以前，盛迦南隻知道胡楊是沙漠中堪稱為神跡的植物，卻沒想到如今連沙漠都開始發生變化了，自今而後，沙漠的動植物種類也將變得越來越豐富。

  兩人在這一天的下午到達了桐城，桐城火車站人不是特別多，進一步證明了桐城作為西部地區比不上南城的繁華。

  報道時間是在明天上午，盛迦南和裴雨初便先去了自己訂的酒店。

  這邊的酒店也很有當地特色，從酒店大廳到走廊、房間，都布滿了桐城當地的手工製品，站在房間裏向西遠眺就可以看到氣勢磅礴的連山山脈。

  隻是看一看，便能能感覺到人類的渺小。

  盛迦南和裴雨初辦完了入住手續，裴雨初就開始慫恿盛迦南，“要不要出去玩玩？我知道這邊有許多好玩的地方，上次來的時候我犯懶，有好多都沒去玩。”

  “好啊。”

  盛迦南也是閑不住的性子，兩人略作整理，戴上厚厚的帽子和手套便一起出了門。

  因為地域的關係，桐城比南城更冷，而且風很大，出門之後盛迦南總擔心自己的帽子是不是會被刮飛，偶爾耳朵露出來也會被凍得生疼，盛迦南保暖、毛衣、羽絨服都套上了，走在街上的時候仍然覺得冷，風刮在臉上時終於讓盛迦南體會到了什麽叫猶如刀割，她深刻的認為，這種天氣還是家裏蹲比較好。

  走了一段，裴雨初也放棄了，在風中朝盛迦南喊：“我上次來的時候是夏天，怎麽桐城的冬天風這麽大啊？”

  盛迦南想笑一下都感覺咧不開嘴，隻能搖頭。

  最後，兩個人都放棄了去景點遊玩的打算，又或許是這次他們的運氣太不好了，竟然碰上這種天氣，可回酒店也沒意思，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去附近的網紅美食打卡地碰碰運氣。

  兩人攔了輛車，裴雨初報上地址，司機師傅爽朗地一笑，然後操著一口盛迦南和裴雨初聽不懂的當地話就載著兩人朝那個餐館駛去。

  桐城人最愛的是麵食，據說這邊大致有四十多種麵的吃法，盛迦南她們打卡的這間網店就有十幾位做麵師傅。

  盛迦南她們到的時候還不是飯點，進去之後很快就找到一個位置開始點菜。

  麵是肯定要吃的，然後，兩人又點了幾個小份兒的菜。

  盛迦南照例先拍了照片，然後發了朋友圈。

  盛迦南吃的是桐城頗負盛名的剪刀麵，濃湯熱麵，吃一口盛迦南感覺所有的寒冷都離開自己了，被風吹的發懵的頭也感覺有點溫度了，一碗麵吃完，渾身都舒暢了。

  “好吃吧？”裴雨初笑，琉璃似的大眼睛彎彎的，十分可愛。

  不過，盛迦南卻沒她那麽好的心情，今天晚上就是慈善晚會了，不知道段星如會不會穿那件旗袍。

  與此同時，南城。

  秦慕遠站在距離蝶戀花不遠的快遞公司網點，他到底麵前垂頭喪氣地站著一位過來兼職的大學生。

  這人正是於澤秋的學弟，秦在水。

  再次站在秦慕遠麵前，他很興奮，也很懊惱。

  秦慕遠並沒有站在大街上與人交談的習慣，看了下時間，問道：“吃飯沒有？”

  秦在水搖頭，秦慕遠便指了下不遠處的餐廳，“進去隨便吃點。”

  秦在水這才反映過來秦慕遠是要請自己吃飯，他心中惶恐，翻出手機想要給於澤秋打電話，問他是不是那箱子裏裝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秦慕遠懷疑自己害他，所以找上門來了。

  然而，電話還沒打出去，尿遁的借口還沒說出口，秦慕遠的聲音從前麵傳了過來，“什麽時候畢業？”

  秦在水當即一個激靈，打開的手機又默默收了回去，“明，明年。”

  “明年啊，”秦慕遠看了他一眼，罕見的聲音放的十分和緩，“我們準備到你們學校去招新呢。”

  “啊？是嗎？真的嗎？”秦在水頓時興奮了，一掃之前的頹廢樣，幾個箭步和秦慕遠並行，“可是我聽說瑤瑛翡翠已經有好幾年不招新了，我們每年都有許多人想進你們公司，可是，這幾年隻有一個學長進去了。”

  “你說於澤秋？”

  秦在水：“……”

  “他是你學長，看起來你們很熟。”

  秦慕遠說，一副十分篤定的樣子。

  秦在水張了張嘴巴，又閉上了。

  他現在說不熟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