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盛迦南從來都是黏著秦慕遠的，無論走到哪裏都要和他一起住，以至於他們都習慣了。

  乍聽到盛迦南要和他們去住，秦爸爸秦媽媽都愣了一下。

  “房間不夠大嗎？”盛迦南問。

  “啊。”秦媽媽這才反應過來，“夠大夠大，你的東西呢？我幫你收拾東西。”

  盛迦南連忙拒絕，“我自己收拾就好，你們給我一張房卡，一會兒我自己過去就好。”

  秦媽媽和秦爸爸對視一眼，給她留了張房卡，果斷將這爛攤子留給了秦慕遠。

  盛迦南拿了房卡，直接回了房間整理自己的東西。

  生病的那幾天，因為總是出汗，秦慕遠讓人給她買了不少換洗的衣服，以至於現在盛迦南有了個小箱子。

  床是早晨就整理好的，盛迦南將自己昨天拿出來的幾樣東西有丟回箱子裏，扣好箱子，瀟灑地走了出來。

  “我走了。”盛迦南對秦慕遠說。

  秦慕遠沒有說話，無聲點了點頭，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索性盛迦南也並不關心這些。

  盛迦南開門出去，快關上門的時候又回頭問秦慕遠，“你想好什麽時候回去了嗎？”

  “……還沒。”

  “我看媽媽還挺想玩的，你要不要留在這邊陪媽媽玩一段時間？”

  秦慕遠看著她靠在門口的牆上，眼睛眨了眨，“你為什麽不？”

  “我事業有待起步啊，手底下好幾個人等著我開業呢。”盛迦南說，“而且，我沒錢啊。你想，媽媽看上個東西，你把錢付了，多好，還能增進母子關係，我呢？兩口袋空空，多尷尬？這次你來，下次我來，行不？”

  這理由，多強大！

  秦慕遠嘴角抽搐了幾下，其實他們從來不在意盛迦南有沒有錢，能不能掙錢，他們隻想讓她簡單、快樂的活著。

  但現在的盛迦南，貌似不這麽認為。

  見他不語，盛迦南以為他也想回國，忙勸道：“你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好好陪過爸媽了吧？平時連說話都很少，你應該好好陪陪他們，等你以後結婚了，能陪他們的時間就更少了，你沒想過嗎？其實媽媽雖然什麽都不缺，但她很孤獨的。”

  “……”秦慕遠按了按眉心，“你能不要把我結婚掛在嘴邊嗎？”

  八字都沒一撇，卻被她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這是事實啊，你逃避也沒有用。”

  “……”

  “你呢？萬一你以後要結婚的人不想讓你再同爸媽來往呢？”

  “不可能！”盛迦南立刻矢口否認。

  “為什麽？”

  “爸媽養我長大，我怎麽能那麽沒良心？他敢這麽要求我，我就打死他，太不值得我喜歡了，浪費感情！”

  “……”

  “而且，你覺得現在的人會那麽傻嗎？”盛迦南看白癡一樣看著秦慕遠，用一隻手比劃著，“秦家是什麽人家？在手指縫裏漏出那麽一丟丟，就夠他受益無窮的，誰會拒絕這樣的親戚？腦殘吧？”

  兩個人雞同鴨講了一番，盛迦南拎著自己的小箱子走了。

  秦慕遠一個人坐在沙發裏，再一次按了按眉心。

  房間裏徹底安靜下來，再也不會有人像他所想的那樣再來打擾他了，可不知為什麽，秦慕遠覺得這間房子好空，好大，這樣的安靜好沒有意思。

  這邊的盛迦南卻是截然不同的心情，開門之後小心翼翼的進了房門，拎著箱子剛走到客廳秦爸爸從書房裏出來。

  盛迦南意外，“您沒有休息？”

  “開個會。”秦爸爸摘下眼鏡，指了指沙發，示意盛迦南坐。

  盛迦南過去給秦爸爸倒了杯水，在他身邊坐下，側頭望向他，“您也應該適當的休息休息。”

  秦爸爸笑了笑，單手撐在沙發扶手上，側身問她：“我聽你剛剛說，店要開業了，你準備怎麽做？”

  沒想到秦爸爸會問這個，盛迦南有點不好意思，在以前盛迦南留給她的記憶中，秦爸爸從未跟她談過這些。

  “現在的話，我的人緣不太好，所以想先紮紮實實做業務，把自己的本職工作做好，然後盡早養好手上的傷，爭取在比賽的時候好好發揮。”

  “你的老師很看重你。”

  “我的老師？”盛迦南愣了一下，忽然想起郭思柏，抓了抓頭，“我也不太知道，就是感覺郭老師跟其他人不太一樣，對我也挺照顧的。”

  “嗯，還有嗎？”

  “還有就是等我名聲沒那麽差了，就去宣傳宣傳我的店，用我的手藝征服我的客人。”

  秦川穹再次笑了，“好，我等著你成功。”

  “謝謝爸爸。”

  盛迦南忽然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感受，這樣的話，這樣的支持，她的親生父母從來沒有對她說過。

  她想做什麽，要怎麽做，很多時候都是自己拿主意，而他們，大多時候和其他普通父母一樣，責怪、擔心、憂心忡忡，雖然盛迦南知道那也是為她好，但心裏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秦川穹他們是另一種父母，當然，盛迦南並不認為親生父母是錯的，隻是，秦川穹和秦媽媽在某些方麵更加強大，在不觸犯某些原則問題的情況下，他們的容錯率很高。

  而她的親生父母，說得難聽一些，就是一個小店主，一生的汲汲營營不過是想讓她有出息一些，所以但凡有一丁點機會，都希望她能向上，向上，擁有更好的人生。

  隻是，他們不知道，有的時候，他們所給的，並不是她想要的，而在某些時候，她僅僅需要一些支持罷了。

  “我覺得你做的蛋糕很好吃，一定會大受歡迎的。”秦爸爸又說。

  “我覺得也是！”

  秦爸爸一愣，倏地笑了。

  盛迦南也一起笑了起來。

  父女倆淺聊片刻，盛迦南回了房間休息，秦川穹回了房間，見妻子轉了個身，問他：“你剛跟囡囡聊什麽呢？”

  “我最近總在想一件事。”秦川穹在床邊坐下，從口袋裏摸了根香煙出來，不過拿在手上沒有點燃，隻是不斷的把玩。

  秦媽媽便撐起身子靠在了床頭，有點好奇的看過來，“什麽事？”

  “你記不記得囡囡剛到我們家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秦川穹沒有回答，反而拋了個問題出來。

  一時間，秦媽媽也陷入沉思。

  剛到秦家的盛迦南瘦瘦小小的一團，明明五歲了，但看起來還像三四歲的小孩，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著這個世界，一句話也不說。

  很可憐。

  這是秦媽媽對於盛迦南的第一印象。

  “那孩子，很謹慎、小心、話不怎麽多，但心裏很有譜，懂得自己想要什麽，想要做什麽，雖然有時候她的做法可能是錯誤的。”秦川穹幽幽說道。

  秦媽媽點點頭，這種情況一直到盛迦南來到秦家兩年多才開始改善。

  小姑娘逐漸開朗、外放，秦媽媽一直為此高興，直到發現這孩子越來越無法無天。

  忽地，秦媽媽發覺秦川穹的用詞不太對，“那孩子？你什麽意思？”

  秦川穹倒也不隱瞞，“我總是覺得，今天的囡囡，更像小時候剛來我們家的那個孩子。”

  秦媽媽毛骨悚然，“你胡說什麽？那，那中間那麽多年，囡囡難道不是囡囡？”

  “不知道。”秦川穹如果能想得通，也不會在這裏和秦媽媽分析了。

  “這就是你最近一直在看以前的家庭錄像的原因？”

  秦川穹點頭，雖然算不上重女輕男，不過就他而言，的確更喜歡女孩多一點，盛迦南來到秦家之後，他也在盛迦南身上花費了大量時間，試圖讓這孩子能更好的融入他們的家庭。

  他最近細細去看過去的家庭錄像，就發現剛到秦家的盛迦南和後來的盛迦南差別其實蠻大的。

  剛到秦家的盛迦南從不會大聲笑，偶爾開心了，也隻是唇角彎一彎，就過去了。

  遇到難過的事，也不會跟他們說，隻是自己躲在房間裏偷偷哭一哭。

  不會告狀，也不會肆無忌憚的索取什麽，是個特別能忍的孩子，又好像特別清楚自己的身份似的。

  那樣子很像如今盛迦南跟他們說起未來對待他們的想法的時候，簡單、客氣、不會逾越和踐踏任何人的底線。

  她將自己和他們分割開來，樁樁件件都做讓人挑不出錯來。

  “我記得……好像是囡囡生了一場病，醒過來就開始又哭又吵。”秦川穹竭力回憶著。

  “對對對，”他這麽一說，秦媽媽也想起來了，“發燒嘛，不小心掉進了後院的池子裏，一下就開始發燒了，燒了好幾天，你還不在身邊，那次差點把我嚇死，總覺得囡囡燒著燒著可能就沒氣了，從那之後，每次換季她都要生病，生病就要發燒，發燒就燒好幾天，唉。”

  秦川穹也歎了口氣，“你再想想囡囡最近的舉動，事情一件一件做的有條有理，未來的規劃也做的井井有條，真是像極了小時候的她。”

  “那，那中間那十幾年是怎麽回事？囡囡不是說她長大了？可能，可能孩子隻是成熟了，你覺得呢？”

  秦川穹不覺得，不過，他也沒有揭穿秦媽媽的自我安慰，畢竟，這事越想越覺得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