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一人深沉如海，一人浪蕩做偽裝，仿佛誰都看不到對方的心裏去。

  莫鍾黎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也覺得蘇北然哪裏不太對勁。

  須臾，還是蘇北然先笑了。

  “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盛迦南不適合你。”秦慕遠說。

  “哦？”蘇北然換了個姿勢，看不出究竟有沒有聽到心裏去，而是挑了挑眉，“她說的？”

  “我說的。”

  蘇北然又笑了，笑意三分譏嘲，兩分涼薄，五分可笑，仿佛在說，你有什麽立場這樣說？

  “盛迦南她，喜歡平靜的、平凡的生活，她願意為生活努力，她也足夠努力，她不像你曾經交往過的任何女人，她不慕榮華，不在意錢財，她所想要的不過是一份切切實實的感情，能夠陪她終老，護她安穩，蘇北然，你能做到嗎？你最討厭的莫過於女人對於你的依賴，你是一個沒有責任感的人，你不適合她。”

  秦慕遠點了一根煙，淡淡的煙霧繚繞，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仿佛隻是在就事論事。

  莫鍾黎一愣，忽然想起這段時間的種種，蘇北然對盛迦南的關懷備至，秦慕遠恨不能拿工作砸死蘇北然……

  “我靠，蘇北然你……”

  他一句“太不地道了”還沒說出口，就被蘇北然打斷了。

  “適不適合，你說了不算。”暗沉沉的眼神，同樣聽不出情緒，卻表達了態度。

  他蘇北然，對盛迦南，有意思。

  蘇北然取過秦慕遠放在桌上的煙盒也點了支香煙，煙盒拿在手裏的時候，蘇北然挑了挑眉，秦慕遠沒有煙癮，身上的煙多數是給客戶備著的，但這一盒，明顯沒幾根了。

  蘇北然吐出一口煙霧，朝秦慕遠看了一眼，仍然是一副風流模樣。

  “老秦，前兩天晚上我和小南恰好談過這個問題，我問她，如果你後悔與她離婚了，你喜歡上她了，怎麽辦？會不會和你複婚？你猜她怎麽說？”

  “怎麽說？”莫鍾黎幾乎是下意識的接口。

  蘇北然卻沒有理他，他隻是看著秦慕遠，看著秦慕遠不動聲色的身體坐直了幾分，緊繃了幾分。

  秦慕遠吸了口煙，不得不承認，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的心跳的有點快，這讓秦慕遠有點莫名其妙。

  “說什麽？”他穩了穩自己的聲音說。

  “她問我，是你瘋了，還是她瘋了？”蘇北然徐徐開口，看著秦慕遠在一瞬間變得有些難看的臉色，心中有些扭曲的快意，“她說，你這樣的人，顏好、身材好，適合做情人，一見麵，幹柴烈火，上完床，一拍兩散。她說隻有神經不正常的人才會找你做老公，她說你這樣的人，不適合家庭，她不會喜歡你，永遠都不會。”

  蘇北然一字一字說得很慢，心上著秦慕遠眼中疑似痛苦的神色，有種自己在為盛迦南報仇的感覺。

  “蘇北然，你夠了！”莫鍾黎看了眼秦慕遠，忍不住嚷。

  他是來讓蘇北然給秦慕遠傳授經驗的，不是他麽打擊自信的啊

  蘇北然聳了聳肩，目光灼灼盯著秦慕遠，“你說我不合適，是你說的，不是小南說的，但你不合適，是小南自己說的。老秦，就算要否定我，也應該是小南親自來否定我，而不是你。”

  “我可以！”秦慕遠說，聲音很沉很冷。

  “你不可以！”蘇北然盯著秦慕遠，一字一頓，“小南她是一個人，一個有人格有思想的人，不要以為你們秦家養她長大就有支配她人生的權利，你們沒有資格替她做決定，秦慕遠，你更沒有資格，傷害她最深的人就是你！”

  蘇北然將煙蒂碾滅再煙灰缸裏，站起身來拎著外套往外走，走了幾步忽又停下，“我真覺得那個明小姐挺不錯的，挺適合你的，般配。哦，那個女明星也不錯，你們不是在偷偷交往嗎？幹嘛不試試呢？交往過你才會發現，老秦，不適合小南的人是你，你太冷心冷肺了，你懂得什麽是喜歡嗎？你知道怎麽愛一個人嗎？你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

  “我……”

  秦慕遠想要爭辯，他想說他對盛迦南到現在也不是喜歡，他就是想讓她幸福，而蘇北然不會是盛迦南的幸福，僅此而已！

  可是話到嘴邊，又在蘇北然帶著莫名敵意的眼神下偃旗息鼓。

  “老秦，其實你比我更不懂盛迦南。”他揮了揮手，隨手將外套甩到肩上，“走了。”

  門“哐”的一聲響，莫鍾黎終於回過神來，“我靠，他什麽意思？他，他他也喜歡盛迦南？我靠，老秦你完了，我還沒見過哪個女孩能在老蘇的攻勢下抵擋住的。”

  何止是他，秦慕遠和蘇北然一起長大，蘇北然那張嘴天生就是抹了蜜的，穿開襠褲的時候都比他會討女孩喜歡。

  莫鍾黎一臉同情，“你完了。”

  他那樣子，好像盛迦南已經和蘇北然在一起了似的。

  秦慕遠又摸過香煙點上一根，煙盒徹底空了，被秦慕遠隨手甩進了垃圾桶。

  他平時極少有這樣情緒外放的時候，狠吸了口煙平複了下心情。

  “你……沒事吧？要不然你請伯母給你說說情？有伯父伯母在，你老婆應該比較容易回心轉意，畢竟，你比蘇北然關係近啊。”

  近個屁！秦慕遠心說，盛迦南和母親都不理他了，一個拉黑，一個離家出走……

  又吐了口眼圈，秦慕遠說：“明天你讓律師到我那裏一趟。”

  “幹什麽？”

  “先前離婚的時候，我擬過一份財產分割同意書。之前一直擔心她有了錢就亂花，所以一直沒給她，這次你找個耐心好的律師，把公司的股份裏我的那份分一半給盛迦南，等處理好了讓人給她送去。”

  莫鍾黎咂舌，財產分割他能理解，但秦慕遠願意把公司股份給盛迦南他是真沒想到。

  他們公司是他們倆一個一個設計做出來的，前期的一些投資都是他和秦慕遠的獎學金以及秦慕遠的零花錢堆出來的，因為秦慕遠深知那些股東的不好對付，所以最初的時候他們就放棄了讓人投資的打算，後來公司做起來，也就他和秦慕遠才有公司的股份，因為秦慕遠出的多，所以占了公司股份的大頭。

  不過……

  “你覺得你這樣做能行？”莫鍾黎看著秦慕遠，“我總覺得你老婆不是以前那個草包的樣子了，人家現在精明的很啊，又不是見錢眼開的人，不一定你給了東西給了錢人家就重新跟你吧？”

  秦慕遠瞥了他一眼，一副“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

  “我讓她重新跟我幹什麽？我是告訴她，我沒拿她當外人，什麽東西都可以給她。”

  “……”莫鍾黎剛點了一支香煙，聞言險些嗆死自己，這他麽是秦慕遠有病還是自己有病啊？

  “敢情你從來沒想過重新和她在一起？”

  “想過。”秦慕遠說，莫鍾黎默了默，心說這才是正確打開方式啊，然而，一口氣還沒吐完，就聽秦慕遠接著說：“如果她想的話。”

  莫鍾黎立時又嗆了一口，咳了個驚天動地。

  “你他麽，你他麽……”他都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了。

  秦慕遠也無語，“你這麽看我做什麽？她不想我總不能強求她吧？”

  莫鍾黎好一會兒才捯過自己的那口氣來，他已經被秦慕遠弄得沒脾氣了，“也就是說，隻要人家願意，你就願意，人家不願意，你也無所謂？”

  秦慕遠想了想，點頭。

  結婚務必的兩廂情願，這沒什麽錯吧？

  莫鍾黎此時再看秦慕遠，心裏已經不知是該同情，還是該挨揍了。

  “所以，你心裏不是喜歡人家，你並不是喜歡人家才覺得想和人家在一起，而是還是和以前一樣，覺得人家是你的責任，人家有需求，你便滿足需求，對吧？”

  男人不解，“她本來就是我的責任。”

  莫鍾黎搖頭，“你啊，如果不是喜歡人家，如果不是真心喜歡人家，就還是省省吧？我覺得，人家就算和蘇北然在一起，也比跟你這種不通感情的木頭在一起要舒坦，哪怕吵個架呢，也比跟你有情趣。”

  “……”秦慕遠愈發不懂，“喜歡不喜歡，有那麽重要？”

  “當然。”

  “什麽是喜歡？”

  此話一出，莫鍾黎險些吐血，心說這果然是沒得感情的木頭疙瘩。

  “喜歡就像貓吃魚，狗吃肉，你離不開各種石頭，一天不見你會想她，你會忍不住追尋她的身影和目光，了解她的喜怒和憂傷，為之喜，為之怒，起起伏伏，你的心再不屬於你，你的思想再不屬於你，你會擔心會難過。”莫鍾黎深深地看了眼秦慕遠，“如果是你的話，你會真正的像個人一樣。”

  秦慕遠皺眉，不能理解和接受，純粹將最後一句話當作罵人，反唇相譏道：“你才不是人。”

  莫鍾黎撫額，“我是說有感情的人，你覺得你現在像人嗎？每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百分之九十的時間在研究你的涉及。你和盛迦南認識這麽多年了，你知道她喜歡什麽嗎？什麽顏色的裙子？什麽款式？喜歡什麽鞋子？喜歡吃什麽？喜歡長發還是短發？她最喜歡做什麽樣的小動作？生氣是什麽樣子？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