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染，今晚看不見月亮，雲厚重的連星星都遮得隻能瞧見少數。

  常浥綃拿著手電筒照著地麵，伸著頭瞧著行駛而來的車輛。

  “今天太晚了，先休息吧，明天再過去吧。”接她進了屋，陸華把車裏的東西拿下來就自覺的回房間睡覺了。

  X市郊區，這裏有他們心念的人。

  早些年喬鈺鈳隻是因為這邊舒服才在這裏買了間屋子。

  兩層的小別墅帶著院子，裝修簡單，院子裏種著一些她不清楚的花草，一到春天看上去到像個正經的小花園。

  因為離葉紫家近，所以平時沒人在的時候，隔三差五地葉紫媽媽會過來幫忙整理。

  “你今天去過了嗎？”

  看著她臉色不太好，就知道她肯定沒有休息好，安慰地拍拍她，“嗯，去了。說了你明天才能到，他們都理解。”

  “好。”喬鈺鈳提不起什麽精神，“我明天一早就過去。”

  “嗯，快睡吧。”常浥綃摟著她肩進到屋內。

  洗漱完之後，喬鈺鈳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麽都睡不著。起床喝水的常浥綃路過門口聽見裏麵細微的動靜，打開手機，播放著輕緩地音樂，放在她窗前。

  過了大約十分鍾，裏麵漸漸安靜下來，呼吸聲也變的平緩。常浥綃才收起手機回了房間。

  清早醒來的喬鈺鈳坐著床上發呆，直到被敲門聲拉回現實。

  “你昨天晚上起來了？”

  “嗯，喝水。”他給她倒了杯牛奶，“這幾天都沒睡好？”

  “嗯……還好，一天五六個小時？”喬鈺鈳以前有過勞累過度進醫院的曆史，從那以後，常浥綃對她的睡眠質量關注的比她自己還要多。

  常浥綃停下動作，皺了下眉，歎氣：“這兩天結束要是沒什麽事，去老吳哪裏看一下？”

  “哎呀，不用啦。這個睡眠時間對我而言足夠了，我又不會像以前那樣趕工作了，放心吧！”她笑著喝完一杯牛奶，把杯子遞過去，再要了一杯。

  常浥綃鬆了口氣，“知道了，慢點吃。”

  “鈳鈳，下雪了。”陸華抖著落了雪的傘，走進來整理要拿的東西。

  喬鈺鈳放下杯子，走到門口看著天上飄落的雪花，勾起嘴角喃喃道：“你也想我了吧。”

  三人打著傘走到葉紫家，遠遠的就見葉紫媽媽站在門口站著。

  喬鈺鈳小跑過去，拉著她的手，“阿姨，這麽冷出來幹嘛呀，小心感冒了。”

  “沒事，就是看見你們心安一點。”路欣握著她冰涼的手：“手怎麽這麽涼，是不是凍著了，趕緊進來暖暖。”

  說著就迎他們進屋，許是開了地暖，屋裏暖烘烘的。葉繼從廚房走來，端著熱乎乎的茶放在桌上。

  “鈺鈳，跟你說了，工作忙不來也沒關係。我們都理解的，你看看你，連夜趕來多不安全，還辛苦。”

  喬鈺鈳：“叔叔，您這說的什麽話！怎麽會辛苦，是我想來，是我想你們了，也想葉紫姐姐了。”

  路欣推了一下葉繼的小臂，“孩子不是想我們嘛，來就來唄。可是啊，下次等天亮的時候再來，不著急啊！”

  前半句是對葉父的責罵，後半句是對喬鈺鈳的關心。

  “嗯，知道了。”喬鈺鈳乖巧地答應下來，“我們現在過去嗎？時間也不早了。”

  常浥綃瞅了眼外麵的雪有逐漸下大的趨勢，提醒道：“現在去吧，不然等會雪要是下大了，就不好走了。”

  路欣連忙點頭：“好，東西也收好了，現在走吧。”

  葉繼拿出早就收拾好的東西，幾人剛出門，陸華的車就穩穩地開到他們麵前。

  把幾人在入口處放下，轉了個彎開去了停車場。

  喬鈺鈳拉著路欣打著一把大傘，兩人敘著家常走在前麵。常浥綃則是和葉繼兩人各打著一把傘，在她們身後慢慢地跟著。

  入口上山沒有多久，就看見了葉紫的墓碑。路欣蹲下來把碑上的積雪撣走，*著墓碑上的照片，用親和的語氣說：“媽媽來了，和鈳鈳一起。下雪了，你看到了嘛？是不是很漂亮？”

  說著說著眼淚糊了視線，卻還強撐著笑容，“我女兒不喜歡見我哭的……”說著擦去了眼睛裏的淚水。

  喬鈺鈳也順著蹲在路欣的身邊，一手打傘，一手摟著她。“葉紫姐姐……”開口的瞬間就像是嗓子裏堵了東西一般，哽咽了。

  “今年，也拿獎了哦！”雖然在笑，可眉頭卻不見一絲鬆緩，“我是不是很努力，我……對不起……”

  路欣終於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葉父見狀，上前去摟著她。“好了好了……我先帶她過去平靜一下，你們能先幫忙擺一下東西嗎？”

  常浥綃答應下來，接過葉父一直攥在手裏的袋子。

  原本平坦的袋子上多了好幾道折痕，雖然從他麵上看不出什麽，但變了形的包裹上卻是述說了他心底的悲傷。

  “葉紫不會怨你的，她是那麽疼你，又怎麽會怨你。”常浥綃安慰她：“我們先幫她擺好祭祀東西，嗯？”

  喬鈺鈳點點頭，擦著眼淚。

  等到路欣平複好心情之後，完成祭祀，才相偎著下了山。相比下山的時候雪已經比來時大了很多。

  即使下的比較大，陸華也還是平穩地行駛著，在中午之前回到了住處。

  “鈳鈳，浥綃，陸華，你們中午吃過飯再回去吧！”

  陸華想到後麵的行程和大雪可能會造成的交通堵塞，有些為難，“阿姨，鈳鈳……”

  “好啊，阿姨你中午做什麽？”喬鈺鈳按著他的手，示意他閉嘴。

  葉父看著這個場景，“哼”了一聲，“哎呀，你這個人，人家鈳鈳肯定還有工作啊，你留人家吃飯也不先問問。”

  “叔叔！”喬鈺鈳裝作生氣的樣子，朝他倆撒嬌：“你是不是討厭我了，連飯都不想給我吃了！”

  “就是，你怎麽回事？鈳鈳好不容易來一次，飯都不吃就趕人走？”路欣幫腔道：“鈳鈳別理他，他這個人就這樣。你想吃什麽，阿姨給你做。”

  “好！”喬鈺鈳甜甜一笑，對著葉繼做了個鬼臉。

  葉繼慌了，又是一聲“哼”幹脆別了頭去。

  吃完午飯，幾人和葉父葉母告別。車開走老遠，站在雪地中的二老才戀戀不舍地回屋。

  喬鈺鈳看著倒車鏡裏兩人越來越遠的身影，收回視線。

  “我睡會。”說著戴上眼罩，側著頭睡了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時，外麵的雪已經停了。白雪皚皚的一片，煞是顯眼。喬鈺鈳打了個哈欠，見路燈全亮起來了，問：“到哪了？”

  “哦，過高速入口了。”陸華仔細地盯著車外還在路邊努力清雪的工作人員，“幸好雪停了，要不然今晚能不能到都是個問題呢。對了，鈳鈳，綃哥讓你醒了給他回個電話。”

  “開車還接電話。”喬鈺鈳小聲嘟囔一句，陸華沒有聽清，“啊？”了一聲，沒有得到回應自然也不打算繼續追問下去。

  “喂，怎麽了？”

  “醒了？”電話沒一會被接通，“等會還有活動？”

  “嗯……還有活動？”喬鈺鈳睡得迷糊，電話稍稍離耳問陸華。

  陸華：“哦，今晚還要和《畫容》的張導，製片吃飯，接下來就……”

  “晚上還有個飯局，你等會先回去吧，結束了我會直接回家的。”根本不聽他說完，直接了斷。

  常浥綃了然：“好，知道了。吃完飯早點回去休息。”

  “嗯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注意安全。”

  “好。”電話掛斷，喬鈺鈳才想起來問陸華：“哪家酒店？”

  “麥經。”

  ——————

  回到城市主幹道之後，喬鈺鈳發現常浥綃的車駛向了另一個方向。

  喬鈺鈳輕車熟路地拿出化妝包，化了個簡單大方不失得體的妝容。拿著鏡子確認沒有任何不妥，最後挑了隻淺色又穩妥的口紅，塗完之後，看著後車鏡裏陸華飄忽的眼睛。“怎麽樣？”

  每天麵對這樣的送命題，即使是經曆一年多的陸華來說，也找不到標準答案。但陸華知道，女人隻想聽到你誇她，使勁誇，誇到她滿意但不能過於誇張。

  現下，他隻好咽口唾沫，“人家常說看人先看眉，你今天這眉毛完美的挑不出一點差錯，像是原本就那麽完美。你看看你，原本就水嫩有光澤的皮膚，經過你這一番打扮，顯得更加光亮通透，就像……就像車外的雪一樣晶瑩透亮……”邊說邊打量著她臉上的微表情，生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了這位活祖宗。

  女人心海底針。陸華每天都清醒的明白這個道理。

  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你身邊的女人到底腦子裏裝了什麽。

  喬鈺鈳冷笑一聲，抬手細看著上周為了新年才做的美甲，壓低了聲音：“眉毛我上次才做了半永久，肯定好看！這幾天黑眼圈那麽重，你說我皮膚好？”

  ……

  陸華閉嘴不說話，正視前方，堵車堵得水泄不通。卻讓他突然想到當年……

  *見她的時候，他還是葉紫手下的一個助理。當時見她和別人說話溫溫柔柔地，待人也和和氣氣的。

  他深刻記得自己工作出錯，葉紫搭著他肩膀安慰他的話：“你也別緊張，鈳鈳雖然是一線大牌，但是對自己人……”

  天真的他以為葉紫會說常見的：不會怪他，很溫柔啊之類的話。結果總是出人意料。

  “有些挑剔！但是，她人好啊，經常會給大家送禮物請吃飯什麽的……雖然脾氣爆了一點，但她做事謹慎細心。所以啊，你以後做事一定一定要小心，她挑刺的水平不比那誰誰差。”

  那誰誰，是指公司裏副總，徐震。副總什麽都好，就是挑刺特別嚴重。

  他要是挑起刺來，能從頭發絲到腳底板都不放過，他手下的人經常因為這個事辭職。

  回到現實，陸華歎著氣，繼續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