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很安靜，外麵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顧玥然躺在床上，身子蜷縮成一團，像隻蝸牛一樣緊緊的縮在自己殼裏。

  晚飯她也沒有下樓吃，是司行舟吩咐希寶熬了一些粥，他親自端上來的。

  淚水順著眼角滑落在幹淨的床鋪上，暈濕一片水漬。

  她腦袋裏一直盤旋著，盤旋著曾經，爺爺還在的時候，盤旋著顧家人裏那一張張可惡的臉和貪婪的目光，沒來由的，她覺得很疲憊。

  這些天她都將自己全副武裝，看似披上了鋼架外套，可實際上她突然覺得自己脆弱的不堪一擊，每每想到爺爺的時候，她都一遍一遍告訴自己不要哭，可今天司行舟告訴她的事，讓她那麽輕易的就哭了出來。

  她不是一個喜歡流淚的人，覺得那種人很沒出息，很沒用，並且眼淚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但在司行舟麵前的她真的很愛哭，稍微一不注意就容易泣不成聲。

  司行舟端著盛滿稀飯的瓷碗，走到她腦袋睡的那一角，將碗擱置在床頭櫃上，看著麵前裹著被子的小女人，隻露出一雙眼睛和一點點鼻梁，嘴巴和鼻子都被她捂得嚴實。

  她睜著眼，眼神渙散，一點焦距也沒有，仿佛靈魂出竅。

  橙色的暖光燈打在她小小的腦袋上，她的頭發顯得那樣柔軟香甜，她始終保持著那種姿勢，誰也不看，也不吭聲。

  司行舟蹲下身子，與她平視，她眼神依舊渙散，想一個沒有生氣的破布娃娃。

  司行舟抬手將她遮住眼睛的劉海撩起來，露出她光潔飽滿的額頭，淡淡的說：“先吃飯。”

  回答他的是一室寧靜。

  窗外雨聲陣陣，臥室空氣裏含著一絲涼意。

  “你這樣頹廢不吃飯，也是你自己找罪受而已。”司行舟眼睛依舊看著她，語氣聽不出半點心疼，反而是很平靜，很平靜的告訴她：“連自己命都不惜的人，還談什麽報仇？顧玥然，我以為你至少還有點骨氣。”

  這激將法也不管用，床上的人兒還是躺在那一動不動，連眼珠子都眨也不眨。

  司行舟原本僅有不多的耐心受到了挑戰，他不顧所以，掀開被子，一股大力將床上的人兒輕易的給拉了起來。

  “顧玥然？你做這副樣子給誰看呢？”司行舟黑著一張俊臉，語氣徒然低沉幾分，帶著讓人窒息的壓迫感，他眯著眼，說：“你要是一直這副倒死不活的樣子，那就滾出去，我司行舟從來不養弱者和飯桶？”

  顧玥然仍由他扯著自己，還是不吭聲。

  司行舟怒了，將她一把拉進自己胸口位置，端起床頭櫃上的碗，拿起勺子就要往顧玥然嘴邊灌，“行，你不吃是吧？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他強硬的用勺子抵住她唇，將勺子裏粥往她嘴裏灌。

  顧玥然突然卻扭頭了，粥撒了她一脖頸。這一次她卻沒有發火，隻是將臉偏向一旁。

  司行舟眼底升騰起一片怒火，他現在很想把碗給砸了，將這不知死活的死女人給扔出去，他媽的誰要管她那些破事？他的吃飽了撐的？

  就在他快忍不住要揪住顧玥然將她扔出去時，顧玥然睫毛顫了顫，輕聲問道：“除了這些消息，還有別的嗎？”

  她的聲音很低，像是喃喃自語。

  司行舟頓住手，眉眼冷冽，“你還想知道什麽？”

  顧玥然動了動身子坐了起來，扯起一絲微笑，“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出息。”

  司行舟這一次卻沒有說話，他隻是眉目深沉的看著顧玥然，不吭聲。

  顧玥然也沒指望他會吭聲，慢吞吞拿起他手裏還握著的勺子，端起床頭櫃上的碗慢慢喝起粥來。

  一時間，兩人相顧無言。

  顧玥然吃的很慢，其實粥早就被司行舟晾過過，不冷不熱，溫度適宜，她慢吞吞的吃的很慢，司行舟也不說話，靜靜的就這麽盯著她。

  不一會兒，一碗粥見底。

  顧玥然吸了吸鼻子，將碗放下，很久，才呐呐的低聲道出一句：“司行舟，謝謝你。”

  謝謝你收留我，謝謝你幫我，謝謝你做的這些……

  司行舟眼底劃過一片疑色，但半晌還是沒有說什麽，拿起碗轉身走了，待他再回來時，顧玥然已經安然的躺在床上，睡著了。

  他放輕腳步，看了眼沉睡的女人，看了許久，這才從轉身去另一端，脫掉外套，躺回床上。

  剛剛躺上去，手正準備將一旁背著他睡的女人給扭過來，卻不想女人倒是先他一步，自覺的就滾回他懷裏，環住他腰身。

  這倒是讓他愣了一會兒，顧玥然鮮少有這麽主動的時刻，他試探著低低喊了一聲她名字，卻無人回應。

  淺淺的呼吸撲撒在他胸膛，而他溫香軟玉在懷卻什麽也不能做，黑暗裏，他想起自己又沒有吃藥。

  罷了。

  這些日子，擁著她睡，確實睡眠好了些，吃不吃也不必介懷了。

  他想著，將懷裏的顧玥然攬的更緊。

  兩具身體挨得更近了些。

  司行舟聞著她甜軟的味道，慢慢入睡。

  那一晚，一夜好眠。

  可顧玥然卻沒那麽容易了，她夢見了爺爺，夢見了爺爺拿著拐杖往她身上扔去，說她不孝，說她逆子，她還夢見顧星遙和何牧，顧星遙是帶著嘲諷和可憐的眼神望向她，而何牧確是冷淡的在一旁觀望，順道罵她不知廉恥。

  她在夢裏如何解釋，爺爺都不相信她。

  最後是爺爺突然倒地，那拐杖直直的跌落在地，炸起一陣讓人聽了心驚膽寒的聲音，然而爺爺再也沒有起來過來。